池煜兩手揣在兜裡，漫不經心道：“來見女朋友。”

司機哦喲了聲，“你從哪兒來的？”

“粱城。”

“诶呦那還挺遠的，你來找她這一趟，她等會兒肯定感動壞了，不得來接你啊。”

“她不會來。”

司機敏銳察覺到了一點不同尋常：“你倆有矛盾了呀？”

池煜笑了下：“我惹她生氣，跟我鬧别扭呢。隻能我去找她了。”

司機不可置信：“你長得這麼帥，女朋友還會跟你生氣呢？不過看見你這張臉就生不起氣來了吧！”

池煜隻是笑了笑，沒再接話。

天色漸暗，司機按照池煜給的位置開進了洛姝家小區的停車場，一直到池煜下車，他才說：“小夥子，祝你好運啊。”

池煜颔首，杏眼彎了彎：“謝謝。叔叔再見，提前祝您新年快樂。”

“诶好，新年快樂，你和女朋友要和和氣氣的啊。”

“借您吉言。”

師傅離開後，池煜才回了池升一個簡單的“嗯”字。

池升秒回了條三秒語音：“明年一定要來爸爸這裡啊，一起喝兩杯才行。”

池煜沒回，把手機放進兜裡。

上大學的頭兩年，他還分别去蔣春燕和池升那裡過新年，後來沒再去過，也覺得沒必要。因為不管在哪裡都是個外人，很不自在，也就讓他想到了當年洛姝住在自己家的時候。

那時從來沒有換位思考為她想過，隻是覺得她就是自己的妹妹，就該對她好。

可自從父母離婚重組家庭，他分别去了爸媽家裡吃過年夜飯後，切身體會到當時洛姝寄住在自己家裡的拘謹感。

好歹這兩個重組家庭中有自己的雙親，可那時候的洛姝就隻是一個外姓人，寄住在池家沒有任何身份。

思緒被一通電話打斷，蘇望月打來的，池煜剛一接通，對方就急吼吼道：“在哪呢，晚上出來喝酒啊！”

池煜興緻缺缺：“沒空啊。”

蘇望月嗤了聲：“少胡扯了。全公司都放假了，酒吧有唐烨看着，你怎麼會沒空呢？你在哪呢，我接你去總行了吧！”

“我在首都，給你五分鐘。”

“我靠，你怎麼跑首都去了？”蘇望月停頓幾秒，恍然大悟：“你去找洛姝了對不對。我的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出來了！當年在倫敦待了兩年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話還沒說完就被挂斷了電話，緊接着，池煜撥通了一串倒背如流的号碼。

*

傍晚五點，天已經黑了。

謝瑞正往桌上端着一道道豐盛的菜肴，謝雨杉興高采烈地抱着飲料給三個人的酒杯裡倒滿，洛姝在廚房給水果擺盤。

“姐姐，你的手機響了。”謝雨杉在餐廳呼喊。

洛姝端着水果上桌，看見手機上那串熟悉的号碼，明顯怔了一下，而後很快點了接通：“池煜？”

池煜笑了一聲：“嗯，是我。吃飯了嗎？”

“還沒有。”洛姝扭頭看了眼餐廳，謝雨杉正拿着車厘子往嘴巴裡塞，一下子塞了好幾顆有些被噎着，被謝瑞一巴掌拍在了後頸上。

畫面有些滑稽，洛姝沒忍住笑了出聲，随後想起來是在跟池煜通話，忍着笑問：“你呢，吃飯了嗎？”她印象裡在池家過新年，中午就已經吃過年夜飯了。

“沒有。”池煜回答。

手機那頭能聽見呼嘯的風聲，他似乎是在外面，浔城的新年有這麼冷的時候嗎？

洛姝沒來得及多想，正要問他怎麼還沒吃飯，就聽池煜說：“我在你家樓下。”

洛姝一愣，匆匆在圍裙上擦了下手，而後跑到陽台上往下面看，她家住在八層，不算太高，隻一眼就看見了墨黑天色下穿着一身黑的池煜。

看不清面容，但似乎是在笑，因為他舉起來另一隻手朝她揮了揮，看見她了。

洛姝吸了吸鼻子，就聽池煜繼續說：“首都的傍晚好冷，我站在這裡耳朵要被凍掉了，方便收留我嗎。”

他的嗓音很好聽，溫溫柔柔的，很幹淨，但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沉悶，夾在風裡有些稍微聽不太清，徒添了一些可憐意味。

小區裡每棟樓都錄有指紋，無關人員輕易進不來。外面太冷了，也不知道池煜在樓下等了多久。

洛姝扯掉背後的圍裙系帶，她動作很急，腦袋這會兒也有點亂，話說得語無倫次：“方便得很。瑞叔做了很多菜，你應該會很喜歡，哦對，謝雨杉一直很想你，總念叨你。”

池煜在那頭認真聽着，輕笑着回答：“那你來領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