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他很潇灑地把赢來的400萬都送給了船上的服務生,權當小費。
旁人連連贊歎厲先生豪氣,還要再來,厲謹卻用白手帕擦擦眼鏡,重新戴上,溫和笑着,“我今天醉了,要回房睡覺,失陪。”
說走便走,他是從不猶豫的人。
樓梯就在眼前,一個黃毛外國人匆匆跑過,厲謹沒當回事。
房間在三樓,他腳步灑脫,半點醉意也無,腰杆子筆直,清醒得可怕。
商時勖看着厲謹的背影,身邊一位老闆還在滔滔不絕拉着他聊天。
“外國人也知道來華國撈錢,我剛才就見了一個,長得真帥氣,金頭發金眼睛,跟好萊塢明星一樣!”
“我也見着了,他聽說是厲先生的接風宴,樂得跟電影反派似的,還按了按大腿,我感覺那有一把槍。”
商時勖右眼皮狠狠一跳。
老闆大着舌頭說:“叫什麼……阿諾?漢語很好!那不,就趴在三樓往下看呢……”
三樓?
商時勖心裡敲響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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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謹要上三樓。
黃花梨的欄杆觸手升溫,遊輪這五層從三樓往上都是客房。
陸習微給的房卡就在三樓,厲謹路過二樓,又看見了一個外國人,心道這大概是厲氏的海外市場部雇傭的,數量太多,應當削減一些。
他腳步轉過二樓扶手的小圓台,一個身材明顯是歐美血統的壯漢下樓,厲謹與他擦肩而過,餘光注意到他走入了右邊安全通道。
有點不對勁。
厲謹尋思着,厲家确實有一部分産業涉及灰色領域,但那是30年前。
這些年,厲風年對華國的文物事業貢獻斐然,借機不停洗白身家,30年來,厲氏的發展曆程充斥着各個國籍的敢死隊,如今不是說就沒了這類铤而走險的生意,而是厲謹削減了海外投資,相關産業也無法再發展擴大,資金順勢逐步轉向學校、醫療之類的白色産業。
事實上,厲風年确實将這一部分灰黑權力賦予了厲謹,在他留在海外讀學的時候,那時候他們稱厲謹為謹少爺,那年他才16歲。
厲謹高中之後就一直養在海外,常參加軍事訓練,這件事厲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因此,厲謹練出一身好槍法,不僅為了防身,也是因為身為厲風年的養子,許多人猜測他的存在别有用途。
在Y國,黑手黨會培養沒血緣關系的殺手作為真正子嗣的替代品,厲風年不見得會高尚到哪去。
不過時光荏苒證明,厲風年把厲謹保護得很幹淨,一根頭發絲兒都沒少就給養大了。
厲謹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很奇特的世界裡,聽起來離柴米油鹽很遠,但是實際上,也很近。
前世阿諾以此相要挾要和他好,強制扣留他,厲謹不得不以“非法移民”的罪名停留在海外,阿諾借由身份,頻繁出入他在A國的家,幾度引發大規模武裝械鬥。
最後一場槍林彈雨裡,阿諾把他按在禁閉的别墅裡,厲謹費勁了心思和口舌,都沒能逃走。
好在,阿諾腎上腺素飙升的時候是什麼都不顧的,厲謹握緊了手中的勃朗甯,沖出那間地獄般的家,遠遠逃回華國。
所以,厲謹對這些東西的敏銳度是很高的。
厲謹緩緩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去往三樓。
這絕不是錯覺,他每走一步都感覺到有眼睛在瞄着他。
越是這樣他越是冷靜。
刷了房卡,進了套間,反鎖了門,再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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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奧蘭治背對着三樓樓梯口,斜倚在欄杆上。
他的手指一下下敲擊木面,估摸着厲謹是回屋了,才對黑暗處招了招手。
“黃工,看到了嗎?”
一個身形消瘦的黃皮膚男人走出來,阿諾慢條斯理的轉過身,兩手插兜,朝客房區的方向微擡下巴。
“我要找的人就在裡面,你是這艘船的工程師,我希望你能幫我一件事。藏起所有的救生設施,把船開向江心深處,盡量保持船的安全,不要讓任何人察覺到異常,同時不允許任何人随意出入這艘“藍山号”,我不想失手。”
工程師已經得知了阿諾的身份,尋常人得罪不起這種級别的權貴,但還是提醒道:“在華國殺人犯法,您也不例外。”
阿諾一愣,忍俊不禁道:“你想哪去了?”
殺他?别鬧了,那可是厲謹,這艘船上哪個不是為他來的?
京市企業家,新媒體寵兒,背景深厚,身家不菲,厲謹的客人中不乏影帝影後、文藝界名流,這些響徹國内外的光鮮亮麗的男女,在厲謹那裡,不過是輕描淡寫就能邀請來的嘉賓。
“我愛他還來不及,我隻是不想打草驚蛇,比如,”阿諾視線下移,“那位你們京市的商會會長是吧?他一直在盯着我,貌似很不友好,他有權有勢,想搞我很簡單的,我一個A國人,在這裡孤立無援,黃工,行行好,幫個忙。”
黃工心道這群該死的富家子弟有兩個權利金錢就不把其他人命當命了,但這又關他什麼事?去做吧,别得罪他們。
黃工快步離開,阿諾向上仰頭,活動了下脆弱的頸椎,随手扯過一個過路人,淡淡笑道:“厲先生在你們華國,算不算美人?”
侍應生低着頭,“我不敢評價厲先生。”
阿諾懶洋洋地擡起侍應生的下巴,俯視着他,“我讓你說。”
侍應生看着他金黃倨傲的瞳孔,喉嚨幹滾一下,“美,美得無法想象。”
阿諾松開手,侍應的眼神生是真心的,這個答案他很滿意,“你走吧。”
侍應生心道這是個怪人,趕緊離開了。
阿諾覺得有趣的是,這艘船上的人都很忌憚厲謹,他們眼裡的厲謹和自己眼裡的阿謹不大一樣。
阿諾磨着犬齒,覺着自己像德古拉吸血鬼後裔,見着那個披着美人皮的行走血袋就血液沸騰,妄想着一口咬傷獵物的大動脈,用血染髒小白兔的絨毛,看着那雙冷若冰霜的東方鳳凰眼睛激怒變紅,再一點點屈服,軟化成水。
别的不說,阿謹是真能跑,不愧是屬兔子的。
阿諾抻了個懶腰,手搭在m9半自動式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這條暗紅地毯的幽靜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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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謹的手機接到了一個未知來電,他一眼就知道這是商時勖的号碼,接起來,裝作從未知曉過,帶着點似有若無的“醉意”:“你好?”
電話有茲啦啦的信号波折,商時勖的聲音穿透信号,溫柔如漫漫的夜色,“厲先生,是我,商時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