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謹的質問令商時勖理智回籠,猶如一塊石頭落進沉寂潭水裡濺開了水花。
他這是在幹什麼?也學着何琛變得不正經、放肆起來了嗎?
可是整天的清醒理智又有什麼意義?眼睜睜看着厲謹跟着何琛相識,相知,相戀?
數不清的扪心自問噼裡啪啦砸向商時勖的腦袋,門也跟着搗亂,“砰砰”響了起來。
何琛在外面問:“你好,請問能開門嗎?我有個朋友不見了。”
商時勖沒理,視線下行。
黑絨沙發凹陷着,金屬飾扣閃爍微芒,厲謹的眼睫毛就像沙發絨毛似的柔軟,更襯得他面紅如绯,鎖骨一片肌膚如沁水血玉。
厲謹嘴角噙着笑,靜靜地看着他,在等着他的回答。
商時勖不喜歡這抹笑,厲謹隻有在不笑的時候才是動了真心,這時是還在同他開玩笑。
商時勖手指屈伸,指尖輕觸他唇角,抹平那抹笑。
唇色跟着光暈洇開,厲謹輕擡着眼睫毛,醉眼迷蒙,唇齒微張。
“你好,有人嗎?開開門!”
商時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齒冠,心跳怦然,他知道厲謹不會出聲,指尖便蜷起來,輕拂他汗津津的鼻梁,掌根繼而撫摸他的臉頰。
空氣輕盈,掌心溫暖,商時勖的腿卡在他膝蓋間。
厲謹偏過頭,閉上了眼睛,心中萬般糾結。
已經決定好不與他糾纏的,可心中的亂又為哪般?
還是說,就沉淪這一晚,也算是越界嗎?
何琛好像離開了。
厲謹緩緩睜開眼,聲音很低、很輕:“商老闆的手好不自重,是不許我笑嗎?”
商時勖低聲說:“你不是真心的笑,我不想看你虛僞的表情,這裡又沒有外人,你不用做戲給我看。”
厲謹沒有再笑了,“你很了解我嗎?”
嘴唇蠕動,商時勖的拇指不留神揉進他唇齒間。
厲謹偏過頭,嘴角拉出一線潮濕口津,輕擰着眉:“商老闆,請你自重——”
商時勖捏着他的下巴轉過來,居高臨下的眼神,“何琛也不了解你,你心裡那個人也不了解你。”
“所以你們沒區别?”厲謹盯着他,嘴唇輕抖動着,“你好霸道,我們什麼關系,你這樣要求我?”
商時勖心髒的痛不斷交替着,什麼關系?睡過?愛過?吻過?都沒有。
“我們沒有關系。”
商時勖什麼都不能說,他沒有立場、沒有資格,他并未占有厲謹那三年,現在又被厲謹擺在和何琛一樣的地位,他沒什麼可怨恨的。
與他,是咫尺也是天涯。
商時勖心裡更酸楚,若無其事般,“隻是忠告而已,厲先生,别和何琛走得太近,生意談完之後,就别再聯系了。”
厲謹頓了頓,倏忽笑了笑,“為什麼?”
他這次是真的笑,商時勖失神地說:“他目的不純。”
厲謹反問:“可你比他還要失禮。”
商時勖微微皺眉,向後撤身,厲謹終于騰出一隻手,攥緊他的領帶,用力把他的身體抻近,商時勖的手肘不得不曲起抵在他耳畔,手指耷拉下來,輕插進厲謹的發絲間。
厲謹像是生氣了,眉眼愈發的冷,盯着他雙眸:“你還是沒有說把我強按在這裡的理由。”
“商老闆,我對你不好嗎?周園那晚你照顧我一夜,遊輪那晚又給我業務機會,我認定你是個正人君子,要還你的人情,我送你禮物,還把你當成真心朋友,今晚你從一見了我就甩臉子,恨我也不必如此施壓。”
商時勖盯着他的眼,問:“那我還是正人君子嗎?”
“我不知道,”厲謹眉眼泛着紅,“我不是你們這些大人物的玩物,饒了我吧,如果你有這種心思,我勸你死心。”
“玩物?”商時勖的目光灑落在他眉宇間,“有誰把你當成了玩物?”
厲謹自知失言,松開抓着他領帶的手,商時勖卻不退了,不依不饒緊扣住他手腕,五指攥在掌心裡,拇指硬壓着他腕上骨肉,“阿諾咬你脖子的時候,說你是他的玩物了?”
厲謹驚歎于他一猜就中,想往後躲,手腕卻被他攥得更緊,隻好歎氣,“連你也要咬我的脖子嗎?”
答案盡在不言中,商時勖怒火中燒,眸光暗然,說:“我和他不一樣,我沒把你當玩物。”
厲謹低低喘着氣,問:“所以,你是要同我來真的?”
商時勖心裡的嫉妒翻滾熱油,油炸他的心,阿諾真咬過厲謹,他都舍不得做的事,叫阿諾做了?前生多少情與愁,他不說,就再沒人知道了是不是?
此刻,厲謹淋盡一身的月光,安然無恙坐在商時勖眼中,他們能說話,能聊天,哪怕氣氛不那麼松弛。
商時勖心肝攪在一起地痛,死過一次的人還貪圖什麼?除厲謹之外,他早已别無所求。
商時勖煩躁地手指勾進領帶結,扯開,“來真的。”
厲謹說:“不要。”
商時勖低聲問:“為什麼?”
厲謹的額頭滿是汗,微微蹙眉:“你喝醉了。”
商時勖道:“别逃避我的問題,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厲謹沒想過和他在會所裡讨論這類問題,室内柔和的燈球緩慢轉動,商時勖的眉眼愈發模糊,“……不是何琛那樣的。”
商時勖逼問他:“阿諾那樣的?”
厲謹說:“也不是。”
厲謹沉默片刻,微微歎息着,低下聲音:“别再問了,我有不能說的理由拒絕你。”
商時勖沒從他嘴裡聽見咬死不行的回答,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額頭低下,輕蹭過他鼻梁,濕濕漉漉的,“告訴我,厲謹,我想知道,别耍花招。”
呼吸太近,交叉相融,許是太熱,厲謹被逼得無路可退,胃裡往上翻滾酒液。
他猛地拂開商時勖的肩膀,捂住嘴跑到衛生間,趴在馬桶上暈頭脹腦地吐了個天昏地暗。
就算再小心,他剛才也已經吐到商時勖身上。
衛生間裡氣味酸腐難聞,厲謹聽見他的腳步接近,向後擺手,不想讓他靠近,“别……别過來。”
“沒事。”商時勖不計較那些,半跪着撫摸他的後背,輕輕地順着勁兒拍,“你不想說,就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