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卻俗世,得自淨心,情通萬類,與天同酬。
耳聞目見之景似乎清明了一些,周身的幻象都似塵埃一般輕盈,一種悠然的甯靜由靈台流向所有感知。
與此同時,他的心跳歸于無聲,而在千裡之外,太阿成為了他另一顆心髒,正在緩慢而沉穩地跳動。
徐右吾蓦然睜開雙眼,“西南方——”
話音剛落,隻見周邊瞬間沉入夜色。
謝懷清也驟然由少年身形挺拔成一個成年男子,眉目更加沉穩,卻帶着一絲不知何起的憂郁。
“剛好夢境破了,我們走。”
忽然一道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師兄——”
謝懷清如見到貓的老鼠,拉起人就往反方向走。
然而不過幾步,面前便出現一個輪廓分明的黑影,逆光而立,面目全部掩映在黑暗之中。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聲音慢悠悠地好似剛睡醒,“我等了你好久——”
隻見謝懷清往前的腳步一頓,愣在原地。
他一下子被絆在原地,看了那人一眼。
如夜空中的煙花炸開,所有的顔色暈染開來,來人面目着染華光,模樣漸漸分明起來,一身華袍,項絡環佩,額心朱砂,眉間洋溢着一絲漫不經心的意外。
謝懷清仍舊未動,聲音似有一股無可奈何,“記住,這是你二師伯,秋月白。”
秋月白——對面的人确實似中秋的皓月,璀璨華貴。
徐右吾瞟了一眼,立馬認了出來,“這是幻象。”
面前的人并未回答,似乎并沒有聽進去。
見情況不對,他上前一步卻被攔下,緩緩問道,“師伯,你沒事吧?”
“沒事,你記住了嗎?”
他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師伯的記憶——
秋月白在兩人的目光下緩緩向前,似乎沒想到對面的人會不理他,聲音也不覺地高了一分,“你最近好奇怪——”
眼前秋月白就要碰到了謝懷清,徐右吾驟然出聲,“記住了。”
“我跟你講——”
謝懷清指尖微擡,面前的人影驟然消失,夢境之外的白光乍現,刺得人眼睛疼。
耳邊突然想起一道低語,“不許告訴他——”
“他”是誰——林無霜還是月白師伯?
還未等他細究,謝懷清早已向前,颀長的身影在白光中模糊起來。
除了夢境,兩人跟随着太阿的感應,循着西南方向前進。
走了一半的路程,忽然一聲清厲的長鳴如長風般席卷過境,片刻之後又重歸于靜,好似幻覺一般。
謝懷清眉頭湧上一股悲憫,“長風悲鳴——有亡靈要出境了。”
亡靈出境,重返人間——
徐右吾的呼吸一窒,心跳莫名頓住了,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與此同時,兩人身後綴上一群被驚醒的鬼魂,腳步急切,似乎在尋找什麼——
他看了眼亡靈行進的方向,莫名的與他們一緻,目光卻未停留在兩人身上。
“太阿在那邊——”
“那邊有人氣,我們得趕緊了,不然亡靈彙聚成災,我們也難以脫身——”
兩人趕到之時,來自四方的亡靈早已形成規模,在原地盤旋形成巨大的風陣。
旁邊站着一黑一青兩道身影,無聲對峙着。
風眼中心的黑影形容狼狽,面容早已露出來了。
不過幾日未見的人,乍然躍入眼簾,還是擠得眼睛酸澀。
徐右吾指尖微動,想起了謝懷清的話,太阿早已滴血認主,想必隻能供他驅使,然而那人卻可以從自己手裡搶走。
肯定是和自己有關聯的人——
他寂寥的十幾載歲月中,隻此一人。
沈危霄揮劍向前,林無霜驟然退開,然而長劍卻直直地朝風陣劈過去。
太阿可斬斷生死塵緣——躲閃不及的亡靈轉瞬掙紮着消散在空中,風陣驟然消弭,吐出中間的人影。
一個華服婦人跌坐在地,縱使眉目蒼老疲憊,仍能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韻,此時溫柔的雙眸正直直地盯着徐右吾。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徐右吾指尖一顫。
飛吟——
見此,林無霜果斷上前,附着濃黑魔氣的手硬生生地接下了太阿,太阿破開翻湧的魔氣,一道鮮血揮灑半空,卻未落地,反而像霧氣一般散開了。
沈危霄揮退林無霜後,并無半刻猶豫,手捂住長劍,輕輕一拉,鮮血滴落太阿的劍身,再緩緩滴落在徐飛吟身上。
鮮血好似落石入水,随着滴落的瞬間蕩開無盡的漣漪。
周邊狂風皺起,嗚嗚的風聲中似乎帶着遠處猙獰的低語。
徐右吾愣在原地,他想要複活飛吟——
謝懷清眼睛微眯,“以命換命,即使逆轉成功,這輩子也要背負百萬亡靈的糾纏——你願意讓她這樣?”
聞言徐右吾一默,才發現師伯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
是沈危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