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蛇?”
一條通體漆黑的巨蟒飛駛而來,十丈寬的巨口吞天噬日,沿途的亡靈被無形的空間碾碎成黑色的霧氣,被毀蛇盡數吸入口中。
“他怎麼來了……”
“此地有亡靈返生,想必把他吸引過來了。”
他想要搶奪返生的機會,徐右吾并未多想,拔下發簪,太阿卻并無變化。
“太阿乃神器,如今沾染了凡人生死,神性受損,早已無用。”
林無霜上前,指尖凝霜,轉瞬消失在原地,然而周邊驟然如置陰冥,冰冷的氣息瞬間堵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徐右吾調整了呼吸,壓下心口的鈍痛,縱使他早知道林無霜是魔,不過前期或許有面具的壓制,與常人并無二緻,現在封印解除,滔天的魔氣無差别的侵蝕着周邊的人。
而且剛剛看到毀蛇來襲,他的臉上竟然莫名有一絲幾不可查的愉悅。
兩人對視一眼,謝懷清神色也沉凝起來,然而他并無多言,話鋒一轉,“你既然有辦法來到此地,想必自然有全身而退的後招。”
他拿出懷中一片冰冷的鱗片,“我身上有一片毀蛇鱗片,七日之内可從此地離開。”
“你留在此地,危險重重,既然已經拿回太阿,便先回人間。”
謝懷清微微點頭,又在他開口前解釋道,“無須擔心,我會守着此處,縱使毀蛇觊觎返生,林無霜在前面攔着,他也得乖乖在外面候着。”
聞言徐右吾一默,師伯也不想他沾染這裡的是非污漬,他記下了師伯的良苦用心,乖順地聽從了他的安排。
“師伯,與我一同來此的還有一位醉晚千山的弟子金休逸,我們兩人來到此處便走散了,我現在還不知他的生死。”
“無憂之地無邊無際,凡人來此如水入海,若是我見了他,定會護他周全。”
聞言徐右吾重重地行了一禮,“多謝師伯。”
此時周邊狂風呼嘯,返生的氣息吸引來越來越多的亡靈,其中還混雜着一批通體雪白,紅眸似血的癡靈。
不過片刻,他便發現了他們與其他的亡靈不同,其他的亡靈要麼被周邊滔天魔氣壓得擡不起頭,要麼就是被亂竄的魔氣轟得身形俱滅。
而那批癡靈仿佛有智慧一般,一眼洞穿了在場的形勢,他們越過混戰中心,從邊緣無聲無息地逼近,此刻已經出現在兩人周邊。
謝懷清撚訣在側,周邊的癡鬼立馬忌憚地縮起來,然而卻并未退卻,仿佛在等着什麼。
“走!”
聞言徐右吾拿出鱗片,冰涼的鱗片蓦然變成一葉扁舟,與此同時,天際出現一點,片刻便有一條黑色的支流彙了過來,托起小船。
遠處飛速湧動的黑霧,林無霜的身影隐在其中,隻有刺骨的寒意不斷攀升。
他躍至船上,看了一眼,隻道,“師伯保重!”
謝懷清目光微凝,思慮萬千,最終還是輕呼一口氣,微微颔首。
黑色的禍水彙入天際,小舟也順着逆流而上,與來時一般,黑水中冒起咕噜噜的氣泡,但有一處水泡格外得急,如沖天的煙花般一個個炸開在水面,仿佛底下有人溺水一般。
徐右吾飄飛的思緒突然被拉回來,水泡越來越急,同時水面漾起波紋,仿佛有什麼正在上潛。
他忽然想起了來時遇到的亡靈是飛吟,此刻這個亡靈生前想必也是自己認識的人。
咕噜的水面以一個水泡終結,波紋之中突然浮起一張臉,确實熟悉,卻讓他心頭一頓。
漆黑的皮膚分明已經是一個死人了,然而那雙眸子卻仿佛還盛載着滿滿七情六欲,他喉嚨不由一緊。
怎麼會死……
“金公子,你……”
然而那人卻無法回應自己,不停翕動的嘴巴裡隻冒出一團團黑水。
他低下頭,試圖辨别隻言片語,金休逸卻突然閉上嘴巴,片刻後,船底傳來尖銳的敲擊聲,仿佛把指尖都扣進來了一般。
仔細地聽了一會,發現節奏在重複,根據每一聲的快慢與停頓,他拼湊了許久也隻能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字。
死、飛升、樹——
他隻得跟水底的人反複确認道,“誰死?誰飛升?什麼樹?”
然而金休逸卻并未再開口,緊緊地盯着他,緩緩沉入水面,他一急便伸手想把人拽上來,結果突然一隻冰冷漆黑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如石頭般沉重的巨力把他拉下黑水。
他來不及掙紮,濃稠的黑水便如厚重的綢布把他全身裹了個嚴實。
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他以為他要溺死在此處時,忽然發現禍水與他想象的不同,這裡并沒有濃厚逼人的腥氣與苦味,竟然還一點溫熱,而他也能在這裡自由呼吸。
滿腦子的疑問想問出口,卻發現自己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與此同時,禍水的溫熱讓他神志昏沉,如即将入睡前一般腦袋空空,周圍漆黑一片,他像根水草一般被一隻冰冷的手拽着,在水裡遊動。
眼前間或閃過幾道白光,出現幾個連續的畫面,視野卻忽高忽低好像醉酒的人一樣。
畫面中突然湧上一條黑霧彙成的巨蟒,血盆大口迎面落下,仿佛要吃了自己一般,視野一轉,變成一個旁觀的視角,毀蛇一口将那枚血繭吞了下去。
這是什麼——
噩夢嗎——
仿若一片靈魂被生生剝落,心口的疼痛瞬間回答了他,徐飛吟被毀蛇吃了,連同他被倒反咒奪取的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