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她嗎?
“......“
禅院直哉沉默着,平緩呼吸。
檀香在青銅獸爐中蜷曲成灰,最後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裡。
他聽見自己胸腔傳來擂鼓般的心跳,指節無意識扣緊矮桌邊緣。
障子門外傳來衣料摩挲的細響,深色将人影模糊成混沌的輪廓。
即便辨不出具體身形,心中升騰的預感仍驅使着他放輕聲音──
“誰?“
“直哉少爺,我們在外面聽見屋子裡傳來很大聲響。您沒事嗎?“
──不是她。
禅院直哉洩氣後,又咬緊牙關。
“能有什麼事!趕緊滾!“
漆器茶碗擦着門框炸開,飛濺的瓷片在紙門上劃出猙獰裂痕。
“是!打擾了!“
巡邏隊員慌忙逃離的木屐聲漸遠,禅院直哉卻像被抽去脊骨般頹然跌坐。
真理奈、真理奈......
她真的不喜歡他?
這怎麼可能呢?
她對自己那麼好,笑起來的時候那麼溫柔。不僅從未生過氣,就連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
縱使對旁人亦存善意,但分明是不同的。
禅院直哉是“特别”的。
——原本應該是這樣。
“......“
“叩叩。“
新的敲門聲刺入耳膜。
少年裹挾怒火的聲音穿透門扉:“什麼事也沒有!别讓我再說第三遍!”
“少爺?”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線。
——是真理奈。
她竟然還敢回來。
***
隔着障子門,真理奈聽見室内窸窣響動,伴随惱怒的驅逐:“滾!“
禅院直哉素來沒有鎖門的習慣,這扇紙門從不是她的阻礙。
纖手毫不猶豫搭上門框。
“你這個──混賬!“
察覺意圖的瞬間,少年疾步沖來嗔罵。
真理奈在話音未落時“唰“地拉開房門。
漲紅的面頰與震顫的瞳仁猝然撞進視野。
他維持着阻攔的姿勢,眼底凝聚的怒意化作冷銳鋒芒,宛如炸毛的幼虎。
禅院直哉急欲關門,卻在體質與體術俱增的真理奈面前徒勞無功。
怒目而視間,掌心已抵住對方腰肢。
“啪!“
真理奈擒住他手腕的力道令袖擺翻飛。
脂粉修飾的面容無甚表情,垂眸睨來時竟透出淩傲──這是禅院直哉首次在她臉上窺見此般神采。
尚未來得及驚豔,刻薄話語便已脫口而出:
“——想幹什麼啊?真理奈。”
“終于厭倦了掩飾出來的乖順,想要報複我了?”
嘴裡蹦出她的名字時,禅院直哉刻意拉長尾音,想以此來彰顯陰陽怪氣,又忍不住咬牙切齒。
真理奈卻倏然展顔,笑意較往日更添三分飒爽。
往昔的她,從不曾笑得這般恣意狡黠。
短促的輕笑,在這種情景下卻分外有力。傳進耳膜裡,與臉上多個巴掌印無異。
禅院直哉感覺到空氣燥熱起來,宛若置身盛夏般的溫度,燙的人連眼眶都要紅潤起來。
明明,仍有鐵線蓮的香氣撲面而來。
衣服、裝飾、化妝品……也都還是他最熟悉的樣子。
但面對她的心情卻完全不同。
這是朵經由禅院直哉澆灌長成的花,沒有他的養護,這朵花絕不會如今日般盛美。
他怎麼能忘記呢?
——鐵線蓮的種類很多,除去善于攀爬的品種,更有生長在泥土裡,富有尖刺的類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