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禅院甚爾感覺到自己置身于馥郁馨香的懷抱之中。
後背觸及到柔軟細膩的肌膚,像是有人正在将他摟在懷裡。
若有若無的水聲乍現,冰涼濕潤的毛巾緩緩拂過他的額頭。而後,那毛巾一點點從臉頰掠到腹部。
這種動作被那人不知疲倦重複着……分不清多少次來回。但他隻記得,明明那些燥熱順着毛巾拂過的軌迹漸漸平息,心髒裡,卻湧現出莫名的焦渴。
從某日起,禅院甚爾時常在睡夢中,看見某一個影子。
夢境中,那抹影子總是在笑。但那面容卻總是模糊着,宛若被厚重的霧霭所遮蓋住一般。
甚至于,就連整體的輪廓,都朦胧到讓他分辨不出具體特征。
掀起唇瓣時,TA似乎在說話。但那聲音卻仿若距離他一億光年般遙遠,并不足以被他聽見。
每次驚醒,禅院甚爾都會發一會呆,陷入那種迷蒙又空虛的情緒中無法脫身。
直覺告訴他,他現在的心靈空洞無物,仿佛遺忘了什麼十分重要的存在。
可盡管一無所知,他卻總又情不自禁地去追尋那抹影子。
于是,那抹影子就這麼驅使着他,離開禅院。
然而,當禅院甚爾置身于車水馬龍的東京街頭時。他望着與自己所擦肩而過的影影綽綽,卻莫名笃定——那些影子,并不是他苦苦追尋的那一抹。
他開始不分晝夜地接單賺錢。
手起刀落,雇主轉賬。
但不管銀行卡中的餘額怎樣變動,都填補不了心中的空洞。
唯有某次偶然,他注意到一雙濕潤着的眼睛。
像是漩渦一樣的,點漆般的眸子将他所有目光都吸了進去。連帶着記憶中,原本模糊、褪色的笑容都漸漸浮現出來,變成與那人相同的模樣。
禅院甚爾心髒頓時就漏了一個半拍,甚至連四肢都酥酥麻麻起來。
即便那種飄散過來的香氣,似乎與夢境中常在他鼻尖萦繞着的截然不同,但禅院甚爾仍然聽到自己的心靈在說——就是這個人。
他所追尋着的、不想完全遺忘的存在……就是這個人。
可當那抹影子終于在他眼中清晰時,禅院甚爾卻躊躇了。
從被那影子糾纏那日,禅院甚爾就知道,自己的狀态非常奇怪。如今,玄妙的影子從某種抽象,化為更加具體的人,經曆過不少戰鬥的他無法不去這麼想——會是詛咒嗎?或者是某種奇特的術式?
直到女人與他擦肩而過,甚至越過曾被他踩過的某塊地磚時,禅院甚爾都沒能鼓起勇氣上前。
但他認識她身邊的小鬼,是五條家的六眼。順着這個線索,他很快就查到女人的身份。
即便如此,他隻是遠遠地、遠遠地眺望着,宛若蟄伏着的黑豹。
如今,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愈加清晰起來。禅院甚爾感覺自己距離那道影子觸手可及,一直以來,被他壓抑着的親近迸發出來。
他無法遏制的,想要再去瞧瞧對方的那張臉,确認她的存在。
但視線中,白茫茫的天花闆映射着灼眼的熾光,令他幾乎在睜開眸子時,生理性地擠出幾滴眼淚。
耳邊,響起女人短促的低笑。
禅院甚爾想扭過頭去瞧,纖細且淋着水珠的脖頸卻映入眼簾。
呆滞之間,他險些忘了止住旋身。好在對方及時反應過來,那唇瓣隻觸碰到女子柔軟的掌心。
***
真理奈走進廚房,恰好瞧見五條悟正在關掉竈火。
少年耷拉着眼皮,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還是有些困倦,提不起精神,總之神色很淡。他動作十分熟練地擡鍋倒面。
“啪嗒——”
湯面正好倒出兩碗,他端着鍋,擡頭,與真理奈目光相遇。
“餓了就先吃。”他頓了頓,又垂下頭。
等到真理奈笑吟吟地走過去,坐到吧台上,少年便已經立在水池處刷鍋了。于是,她就這麼托着下巴,盯着那背影瞧了好一陣。
“悟是不是又長高了?”
“嗯……?也許吧。不知道。最近沒有特意去量。”
毛茸茸的發頂晃了晃,真理奈的視野中,很快又展露出少年的側臉——五條悟将刷好的廚具放回原位。他回過頭來,迎上真理奈言的笑靥。
“一起吃吧?”
原本随意擺放着的兩碗面條已經被她分好位置,并擺放好相應的筷子和湯勺。
随着少年點頭,真理奈替他拉開自己身旁的椅子,又回憶着之前見過的場面,作閉眼祈禱狀:“我開動了——”
等她拿起筷子,發現少年側身拄着腮頰,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看。
“怎麼了?”
在這聲詢問中,五條悟擡手捏了捏她濕潤的發尾。
“還墜着水珠呢。”
真理奈看他摸了一手水,習慣性将手帕遞給他:“應該是因為浴室裡太濕了吧。”
“哼……”五條悟對此不置可否。
事實上,那麼長的頭發,濕漉漉垂散在胸前和後背,真理奈是一直有察覺到的。
但是……
“反正都是夏天啦,應該沒關系吧?”她索性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