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個孟銜月不大熟悉的弟子,一進來就急匆匆的走到墨引身旁,同她耳語了些什麼。
墨引聽着他說話,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複了過來。
“青青,”她朝着孟銜月招手,“你先自己出去練功吧,我與斷妄長老還有要事要談。”
孟銜月點點頭,轉身向門外走去,路過斷妄身旁時,她低低的道了一句“抱歉。”
她又回到那片假山後面,天邊綿雲滾動,她随手撈起狸花抱在懷裡,呆呆的仰頭看起了天。
“小狸花啊小狸花,你說我哥到底藏到哪裡去了啊?他不會真......”
後頭那個字她咬着唇半天也沒說出來。
她怒道:“這人簡直煩死了!”說着,兩隻手胡亂揉皺了狸花的一張小臉,惹得貓咪咪喵喵的抱怨了兩句。
“原來你在這裡啊。”身後,一道幹淨清爽的少年音色傳來。
孟銜月回頭一眼就看到了來人眉間那玉石抹額,她抱着貓兒起身,嗓音悶悶道:“我認得你,你是斷妄長老身邊的那人。”
三七笑着調侃道:“喲,這下怎麼不是魔頭了?”他拍拍孟銜月的肩膀,示意她同自己一起坐下。
“我不是有意要說那樣傷人的話的。”孟銜月苦惱的皺起眉頭,不知道該不該将她發現的那些墨引的小心思和盤托出。
斟酌再三,她開口道:“其實我知道她是故意......”
三七笑了笑,露出一顆好看的虎牙來:“我想孟姑娘是聰明人,有些事你既已知道了,那我也不必多說。”
這談話打斷的時機很巧妙,孟銜月了然的閉了嘴,隻是手下心不在焉的摸起貓來。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三七彎着眼笑起來,利索的高馬尾随着他的腦袋一晃一晃的,給這人平添了些少年意氣來,“你們這個年齡的小姑娘最愛聽故事。”
“我想你大約已經聽說了一些奇怪的傳言。”他清了清嗓子,手指撚起喉頭那一小塊皮,細聲細氣道:“白虹斷妄,玉面殺神,見人殺人,遇佛殺佛!”
他那副樣子實在是招笑,孟銜月噗嗤一聲笑出來,隻覺得這人完全不像是外界所傳言的那樣是個出錘必取人性命的“血無常”,倒隻像是個鄰居家愛逗人玩的小哥。
“你這樣子也不像是‘血無常’啊,”孟銜月側過頭去看他,晃了晃腦袋,“比起你,你老大确實是更符合外界的傳言。”
“哦,什麼傳言?”
身後枝丫輕響,孟銜月猛得回頭,就瞧見斷妄正足尖點地向上直直躍起,在空中擰身輕旋一圈,手下取了那叢桃花裡最大最紅的一簇來。
他翩然落地,連衣角都沒皺一折。
這時恰巧來了一陣風,桃花枝經不住風吹,隻這一下,滿樹的花兒便急急的抖動起來,春香搖紅中,簌簌的就給斷妄下了一陣桃花雨。
斷妄從春色漫天中跨出,手裡捏着那枝桃花,不徐不緩的朝着二人走來,伸手将花遞到正怔愣着的孟銜月面前。
他啞着嗓子,聲音聽不出喜怒:“折了一枝花給你。”
孟銜月接過花,垂眼看去,那一枝花上開着三四朵正豔的淡粉,裡面夾着細嫩的黃蕊。
湊近了去聞,鼻尖還能蹭到似有若無的清香。
“謝謝。”她擡起頭,笑容比臉旁的桃花枝還要明豔。
孟銜月彎起眼睛看向斷妄,雙眼呈着的那兩汪清泉,潤濕了她的目光。
斷妄被她的眼淚弄得一愣,急急忙忙的就蹲下去,粗糙的大手撫上她的眼角。
“怎麼哭了?”他皺着眉頭,眼裡是不加掩飾的心疼。
孟銜月很久沒這樣被人關切的注視過了,她癟癟嘴,隻覺得眼睛下面像是生了一口嗚嗚冒水的井來,怎麼都止不住水珠子的上湧,于是索性“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孟攬星你是個大混蛋!”她哭得傷心,旁邊兩人卻心下一緊,斷妄同三七對視一眼,三七無辜的擺擺手,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幸好孟銜月隻是連日受了太多委屈,眼下小孩子心性暴露,就哭鬧着大罵起了害自己受了這樣多苦的兄長來。
“我找你找了那麼久,你别真死了啊。”孟銜月抽着鼻子,一想到那人有可能早已喪命于這吃人的江湖,她便哭的愈發大聲。
斷妄一聽這話,心裡松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的從内兜裡掏出一條帕子,伸手替這哭花了臉的花貓拭去淚花。
一滴淚完完整整的落在帕子中央,浸濕了斷妄的心。
孟銜月淚眼婆娑間,卻總覺得那帕子同平常的有些不同來。
然後她看到了上面的繡紋。
這帕子?
孟銜月眸光一緊,抓住了斷妄的手腕。
她厲聲道:“你怎麼會有這塊帕子?”
這帕子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白帕子,但一翻面,孟銜月捏起那方小小的帕子角,上頭歪歪扭扭的繡了一輪彎月。
不妙。
斷妄和三七腦子裡同時浮現出現這兩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