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孟銜月挑眉,望向斷妄。
男人故意别扭的不去看她,但是那幾道溢出的餘光裡卻被笑盈盈的孟銜月抓住了。
她提步朝着斷妄走去。
孟銜月的步子邁得又輕又大,斷妄恍惚間想起之前救過的一隻麻雀來,那隻麻雀傷好後同孟銜月一樣,總是蹦蹦跳跳的,朝着他撲來。
撲來。
懷裡被蓦然塞進一團日思夜想的暖意,斷妄上半身向後微微傾斜了一些,怔怔的站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孟銜月結結實實的給了他一個擁抱,她把頭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的伸手去拍他的背。
男人的脊背硬的硌手,不比前些年那樣寬了,卻無端的散發出令她安心的氣息來。
“謝謝你。”她小聲說。
發絲蹭在斷妄脖頸處,癢癢的。他喉結輕滾,猶疑着将垂落的右手擡起來,指尖微微顫動着,關節處像是被人塗了未幹的漿糊一樣不甚靈活。
他幾乎聽得到僵硬的手臂在他改變動作時發出“咔咔”的聲響。
那隻手幾番猶豫後,最終還是沒有落在孟銜月的背上,他垂下眼睫,隻是伸手替她掐去發絲上的一枚葉片。
“跑得這樣急,葉子粘上也沒發現。”他嗓音裡含着笑,毒壞的嗓子也似乎不再那麼尖利可怖了。
孟銜月在他的背後摸到了一塊凸起的疤痕,她身體一顫,随後若無其事的松開了他。
她注視着他的眼睛,似乎是要從那雙充滿血絲的雙眼裡尋找到一些昔日意氣風發的影子。
“此前的事情是我誤會你了,改日我會登門正式朝你道歉。”
孟銜月的抽離像一陣風,衣袂翻飛間,斷妄懷裡的溫度迅速冷了下來。
他的手臂不受控的動了動,最終卻隻是垂得更深了些。
這突然的擁抱令一旁的三七咂起嘴來。他悄悄的後退幾步,腳底抹油一般就溜到了霍觀瀾身旁。
霍觀瀾皺巴着一張臉,三七斜着眼睛去瞄他,看着看着就樂起來。
“笑什麼。”霍觀瀾語氣比臉色還要不好。
三七笑眯眯的從懷裡掏出個橘子來,朝他揚揚下巴:“接着。”
還不等他看清楚是什麼東西,那小玩意就在空中被抛成一道鮮亮的線。
霍觀瀾下意識的伸手去接,帶着兩片葉子的小橘子穩穩的砸進他的手心,微涼微苦的氣息鑽進他的鼻腔。
三七笑他:“臉都皺成橘子皮了。”
他有些惱怒的偏過頭去,企圖用自己的眼刀殺死三七。
結果那人正忙着看前面斷妄的笑話,根本沒去搭上他的眼神。
霍觀瀾見他這副不着調的樣子,隻得在背後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将那不知道從哪虜來的小橘子好好地放進自己衣袖中的暗兜内。
孟銜月走回霍觀瀾面前,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我與牽絲的恩怨,不願将玄雲牽扯進來。這段時間感謝你和霜影前輩的照顧,但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隔着一層布料,心髒的鼓震之聲印進那幾頁紙張之中。桃林裡眼下安靜得很,孟憲悅的話擲地有聲,清楚的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裡。
霜影不贊許的皺眉,她向前踏了一步,正要說些什麼,對面的霍觀瀾卻開口了。
他說:“好。”
青年人的目光裡摻雜着些翻滾着的情緒,目光柔軟,但話語卻铿锵。
“我會替你照顧好貓兒,你的那間卧房,我也會定期派人去打掃。”
“打掃就不必了。”斷妄突兀的插進一句話來,他上前幾步走到孟銜月身旁并肩站下。
幾人均是仰頭去看他,男人難得把眼睛彎成一汪月牙,輕快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徐晏清早就喊着叫她回去住了,徐府比起玄雲,更适合她居住。”
一聽這話,霍觀瀾臉色陰沉下來,他早就看不慣這人平日裡那副跋扈的姿态了。他正要發作,孟銜月卻輕輕的隔着衣裳拍了拍他的手腕。
她的笑容吸滿了周圍的春色,霍觀瀾幾乎是一眼就鬧紅了臉。
“有機會的話,我會常回來看你們的。”
孟銜月朝着他們高高的舉起雙手,手臂交叉着奮力晃動了好一會才消失在了下山的台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