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這幾天,孟銜月與斷妄在徐宅打擾了段時日,孟銜月的屋裡常能聽得到重樓高興的笑聲。
因此這日兩人要啟程時,重樓緊緊的抓住孟銜月的手不願意撒開。她攥的極緊,孟銜月很多次輕輕的試着抽了一下,都沒能将腕子抽出來。
斷妄早就注意到了二人牽在一起的手臂,他不說話,隻是跟在身後緊緊的盯着孟銜月。一旦孟銜月左顧右盼回頭去找他的蹤迹,他就垂着眸子去看她被牽住的手腕。
小孩子脾性。
孟銜月皺着眉頭瞪了他一眼,這才扭頭将自己的手腕提起來。
察覺到手臂被提高,重樓不明所以的朝她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孟銜月見始作俑者還這樣無辜的盯着她,不免好笑的低頭望向重樓:“還看啊?我的手腕都快被你捏斷了。”
重樓這才注意到她掌心攥着的那塊粗布衣裳,尴尬的笑了兩聲,慌裡慌張的撒開她的腕子來。
孟銜月佯裝惱怒的彈了她一個腦瓜崩,笑罵道:“今日怎得這樣心不在焉?”
重樓哎呦哎呦的叫着,可憐巴巴的眼神裡蘸滿了春水一般向她看來,砸的孟銜月七葷八素的,一時間都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被彈了腦瓜崩的那個人。
被泡在這樣眼神裡,就是閻王來了那死魚一樣冰冷的心都得融化幾分。
因此孟銜月說起話來也柔和了三分,她笑盈盈的摸了摸重樓的臉蛋:“怎麼,舍不得我?”
重樓輕輕的搖搖頭,随即又重重的點點頭,惹得孟銜月好笑起來。
終于,重樓捏着拳頭道:“我也不知道是舍不得你,還是舍不得你身上的自由。”
聞言,孟銜月挑眉,調侃道:“你這樣講話,我可是要難過的哭鼻子的。”
面前的女孩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全然沒聽到她的那句玩笑話。
“我還是想回藥谷看看。”她的嗓音低微而沉悶,甚至微微發着抖。“自由自在的活着也沒什麼不好,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之後,這深宅大院變得好沒意思。”
語氣從前一句的希冀轉變為落寞,孟銜月聽到她小聲的歎了口氣。
原來這妮子安的是這個心思。孟銜月一扭頭,似笑非笑的與身後蹙起眉頭的徐晏清對上了眼神。
她挑挑眉,眼中是難掩的挑釁意味。
徐晏清不願同她糾纏,移開目光,冷哼一身。
走到門口,孟銜月同斷妄幾乎是一起看到了那一節漂亮的馬車車廂。
兩人對視一眼,斷妄玩味的拍了拍徐晏清的肩膀,那人不着痕迹的拍掉他的手。
直到孟銜月和斷妄要上了馬,這位徐家家主才冷不丁沒頭沒尾插進來一句話:“半月。”
見重樓正納悶的看向他,徐晏清眼皮耷拉下去,遮住眼底濃重的化不開的擔憂。
“這半個月你在藥谷,不要往危險的地方去,我會讓辛夷在你身邊照顧你。你若是遇到什麼麻煩自己解決不了的,切記要同辛夷或者義父講,不要瞞着,我會擔心。”
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眼睛還是沒看向重樓。可重樓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眼睛裡的光随着他的言語一點點明亮起來,直到與這身後的春色連成一片。
她幾乎是欣喜若狂的跳起來,下一瞬,徐晏清接住了飛撲到懷裡的那道身影。
中年男人在江湖上打打殺殺數十年,都未曾嘗過眼淚的苦鹹味道。如今這一抹春色,卻輕而易舉的叫他濕了眼眶。
“一路平安。”
幾人走出好遠好遠之後,徐晏清還一直站在原地揮手,臉上挂着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顔。
孟銜月扭頭,貼近身旁同樣騎着馬的斷妄,小聲嘟囔道:“其實他也挺可憐的。”
斷妄冷哼一聲,接話道:“把自己親生女兒藏起來,卻放了個冒牌的上江湖闖蕩,是還挺可憐的。”
“你小聲些。”怕重樓聽到,孟銜月氣得揚起胳膊。
男人有恃無恐的盯着她,他賭那道巴掌舍不得落下來。
果不其然,孟銜月隻是在他肩頭拍了拍,嗔怒道:“你那嘴怎得跟個漏鬥一樣,我可警告你把這事兒藏好了。”
說到這,她深色擔憂的向後面的那輛馬車車廂望去。
她這副憂慮的神色令斷妄不由得不爽起來,他磨了磨牙,嘴裡發出一陣不滿的叽裡咕噜聲,惹得孟銜月不耐煩的一巴掌推開了他。
車輪滾滾向前,孟銜月小心的掀開車簾,裡面的重樓正沉沉的睡着,嘴角挂着香甜的笑意。
這妮子,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好夢。她笑着放下窗簾,車廂内又陷入一片讓人昏昏欲睡的氛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