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她一邊笑嘻嘻的叫嚷着:“銜月姐,這馬車也太高了!”一邊腳下暗自輕踏,身子朝着面前人的懷裡撲去。
那人一愣,但是腳下的步子卻不自主的向前邁了一步,長臂一撈,穩穩的接住了她。
這時重樓才察覺出幾分不對來,孟銜月不喜香薰,因此身上從不會出現這樣好聞的竹葉香氣。
這香氣,倒像是......
“怎得這樣莽撞。”那聲音好聽柔和的不像男子,關心的語氣裡還帶着兩分調侃埋怨的意味。
長老!
她微微瞪大了眼,頭結結實實撞在那人胸膛上,和辛夷撞了個滿懷。
重樓不安的仰起頭,一雙眼亂轉。
她今日穿着一襲淺綠的衣裙,一舉一動都是春日活潑的味道,辛夷笑着攬住她,身上微重的青色與亮眼的草綠化在一起,延綿出腳下廣袤的春日。
他佯裝惱怒,臉上确是遮不住的笑意:“好生沒規矩的丫頭,見到長老竟也不問好?”
重樓這才慌慌張張的從他懷裡爬出來,垂下頭去不敢看他的眼,語氣裡透着幾分惶恐:“弟子重樓,拜見辛夷長老。弟子不慎沖撞了長老,還請您責罰。”
真是太失禮了。她閉上眼睛,嘴唇因緊張而不安的顫抖着,發頂的步搖耷拉下去,微微的碰撞起來。
辛夷正欲開口,一道聲音卻越過馬車,大搖大擺的闖進他的耳朵裡。
“喂喂,責罰就免了吧。”
原來是斷妄在這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插嘴。
“人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他朝着辛夷眨眨眼,語氣裡的調侃滿的幾乎溢出來。“你少擺點譜吧。”
這該死的斷妄。
辛夷腦門上太陽穴狠狠跳動了幾下,惱怒的回過頭去,向那人射過去幾道淩厲的眼刀。
若是早知道當日救的是這樣淨知道給人添堵的狗東西,還不如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被譽為醫者仁心杏林妙手的藥谷長老辛夷如是想到。
斷妄看着他這幅樣子,就忍不住心裡爽快起來,他嘿嘿的低聲笑着,朝那人不知死活的輕佻的眨眨眼。
狗玩意。
孟銜月和辛夷同時在心裡鄙夷道。
斷妄還在那邊擠眉弄眼的,孟銜月忍不住啧了一聲,收回看向辛夷長老的眼神。
“閉嘴吧你。”她小聲嘟囔着,擡起胳膊猛地朝着段妄腰間肘去。
這人于是終于閉上了嘴。
重樓在藥谷這段日子,眼瞧着一日一日的高興起來,常直到太陽落山時候,才喘着粗氣眼睛亮的好似被水洗過一遍一樣回到草屋來。
“我聽到個消息。”
這天重樓着急忙慌的撞開門,還沒站穩腳跟便氣喘籲籲的沖着孟銜月道。
孟銜月給她端來一杯熱茶,嗔怪道:“慢些,瞧你跑得這樣急,什麼事?”
重樓卻來不及接她手裡的茶杯,隻是急得去握她的手,孟銜月一愣,這才發現她的指尖冰涼。
重樓急得語不成句:“盟主...不不不,你爹,說要讓你繼承他的衣缽。”
這話給孟銜月聽的糊塗起來,她忙道:“什麼衣缽?什麼意思?”
“就是,”重樓擡手比出揮刀的姿勢,“盟主啊!”
“你要當武林盟主了!”
瓷茶杯在地上爆裂開來,滾燙的茶水混着陶瓷碎片濺到兩人的腿上,驚得重樓尖叫起來。
孟銜月卻還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逐漸冷峻下來。
“你那狗屁盟主的位置我可不坐!”
是日,快馬加鞭回到徐宅的孟銜月狠狠一掌拍在徐晏清面前。
這一掌帶着十成的怒意,隻聽得幾聲木頭脆響,那桌子便深深地裂開了道口子來,足見孟銜月的怒氣之大。
徐晏清平靜的目光從那道裂痕處緩緩轉移到孟銜月臉上,這才歎了口氣,道:“這有什麼不好的?”
見面前的少女幾乎氣得要拔刀,徐晏清這才繼續說道:“我老了,守不住這片江湖了,這方武林,需要一個新的盟主。”
他這話夾雜着濃重的化不開的無奈和歎惋,若是重樓聽到這話,隻怕是要憐惜的一口應下來。
隻可惜,他面對的是孟銜月。
這話一出,孟銜月眼底失望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的噴湧出來。
“多可笑啊,”她自嘲的垂下眼睫,“第一次見面時,我竟然那麼那麼渴望你真的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