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銜月沾着血的嘴角咧得很開,面上的鄙夷神色毫不掩飾。
徐晏清大怒,提刀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領,幾乎是将她硬生生從地上拖起來,大聲呵斥道:“放肆!”
孟銜月目光下移幾寸,落到他胳膊上鼓動的青筋上,這才重新将輕蔑的目光丢回徐晏清的眼中。
“還這樣暴躁易怒,真是有失風範。”
徐晏清正要說什麼,卻突然覺得腹部有劇痛傳來。他低頭望去,孟銜月笑盈盈的将短刀向前又推進幾分。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拼命才将渾身上下傳來的斷骨般的疼痛堵在舌尖上,隻是手上的短刃旋轉着順着徐晏清的傷口更往深處去。
男人面上露出幾分痛色,擡肘狠向那握刀的手腕砸去。孟銜月隻覺得一陣痛楚自手腕處爆開,直引得她體内的各條經脈都顫抖起來,在她腦内痛苦的厲聲尖叫起來。
“倒是小瞧你了。”男人嘴角也有鮮血湧出,左腹部更是被一柄短刃攪和的鮮血淋漓,再看不清楚衣服上的花紋顔色。
他聲音沉下去幾分,大約是那刀入的太深,他的眉眼間開始隐隐有痛色浮現。
頭發濕漉漉的被汗黏在臉頰處,孟銜月仰頭,聲音微弱卻仍是一副挑釁的架勢,她笑道:“你也不賴。”
餘聲未散,劍鋒已橫在頸側三寸。孟銜月歪頭去等着那一劍割斷她的咽喉,然而劍刃悲痛的嗡嗡聲不斷的傳進她的耳中,那一道劇痛卻遲遲沒有落下。
她用餘光去瞧那顫抖不已的,握着劍的左掌,眉頭狠狠的皺起來。
“要是你,”她咬着牙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我就不會手下留情。”
徐晏清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微微愣神起來。随着眼底最後那點憐憫的神色也被拂去,他怒極反笑:“我竟沒看出,你是個這樣冷血的人。”
“冷血?”孟銜月譏諷一笑。
她思及痛處,聲音忍不住大了些:“用别人的性命去保親生女兒的性命,誰能有你冷血!你将我的畫像貼在白虹懸賞榜上的時候,你就不覺得你最是冷血惡毒嗎!”
這話擲地有聲,卻如同落地驚雷般在徐晏清心頭爆開,震得他的體内有驚濤拍岸,久久不能平複。
他隻覺得四肢都被那道聲音劈得發麻,就連嗓音都帶上了幾分顫色:“你,你如何得知此事的?”
空氣卻靜默下來,良久,孟銜月才從口中吐出一口濁氣,擡眼冷笑道:“這不過是我猜測的一種最壞的結果,不過現在,我從你的口中得知了。”
她的眸子裡閃着亮光,徐晏清呼吸一滞,在她的目光注視之下,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頹落在地。
“你走吧。”
他雙手掩住面龐,隻露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你快走吧。”
孟銜月一瘸一拐的費勁推開大門時,外頭不合時宜的澆起了傾盆大雨。
她略帶不滿的對着老天啧了一聲,便歪斜的依着長刀向前挪去。
步子踏進雨簾的時候,身上不知道是誰的血便混在雨絲裡砸下去,落在石闆上延綿出細長的紅痕。
斷妄姗姗來遲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他顧不得手中礙事的紙傘,丢下傘便朝着孟銜月奔去。
“哎哎哎。”
猛得被人一個橫抱攬起的孟銜月吃了一驚,卻在看到斷妄的那瞬間,所有裝出來的氣勢都煙消雲散。
大雨傾盆,斷妄望向她的目光裡帶着濕漉漉的水意。
她愕然的伸手抹了一把那未被面具覆蓋到的眼下,染着幹枯血塊的手指顫抖着,摸到了溫熱的水痕。
孟銜月蹙起眉:“你,哭了?”
斷妄不語,隻是抱着她一路橫沖直撞出了徐府。
三七正在門口撐着傘焦急的探頭探腦張望着,好不容易才瞧見斷妄的身影,誰知那人腳下步子卻急促得很,三七才将馬車簾子拉開,斷妄便濕漉漉的抱着孟銜月一低頭鑽了進去。
速度之快,饒是三七也不免咋舌起來。
馬車内溫暖幹燥,随着瓢潑大雨被隔斷在這方寸之外,孟銜月卸下一口氣來,沒骨頭一般靠在斷妄懷裡合上眼。
她賭赢了,徐晏清那老東西如今有了把柄在她手裡,更不敢輕舉妄動了才是。
徐晏清混到這地位,也不是個傻貨。她疲憊的在斷妄懷裡尋了個舒服地方,就那麼靠着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