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愚見,朝堂高,江湖遠,朝廷主天下大事,江湖行俠義之道。伏惟聖明裁察,這兩不相擾,才是上上策啊。”
這話的暗示意味很明顯,就是要剝去徐晏清的官職。
皇帝扭頭看向聶崇義,沉聲道:“聶愛卿有何見解?”
聶崇義俯下身子,聲沉若鐘:“臣以為範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徐大人昔年功在社稷,微臣銘恩。然當此海内初定之際,正宜效文景之治。”
“若以江湖風波攪廟堂清議,猶驅疲馬涉冰河,于大局無益啊。”
這話言辭懇切,皇帝也不免思忱起來。
“卿之忠忱,朕已洞鑒。然昔漢文帝納賈生削藩之策,尚三思而後行,朕亦難輕言決議。”
“待朕再觀其脈絡再做裁決,你們先退下吧。”
幾人恭敬的退下,高位的皇帝疲憊的深深歎出一口氣來。
孟銜月趁着夜色高懸,拉開了正門。
屋外的夜色一下子湧了進來,将她擁了個滿懷。
她閉上眼,視覺消失之後,蟲鳴的細碎聲響也在耳旁清晰起來,因此墨引的衣袂擦響聲也在她耳中被不斷放大。
墨引笑着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側臉:“夜深露重之時,你尋我來,可是要同我幽會?”
孟銜月拍掉她的手,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聲音在微涼的夜裡蕩開。
她輕聲問:“你還恨他們嗎?”
這話比那點穴術還要奏效,墨引的動作霎時間便僵在原地,遲遲回不過神來。
孟銜月湊近她,輕輕的環住她的背,小聲道:“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
墨引下意識就要将她推開,可她全身的力氣都在孟銜月那句話中被抽離出去,連同她的呼吸。
頭頂星子閃爍,墨引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苦笑着:“我不知道。”
“恨麼?我們都是可悲的傀儡,兩敗俱傷之際,那背後操縱之人卻安穩坐在高堂之上。”
“可是不恨?”她的指甲刺進皮膚裡,貝齒幾乎要咬破薄薄的嘴唇,“紅泥鋪地,皆是我骨肉之血,又怎能輕抛下心結。”
墨引的身子發起抖來。
這一刻,她剝開了滿是蛛絲碎紋的面具,嘴角蜿蜒下一痕清淚。
孟銜月無聲的歎氣,她将頭靠在墨引臉側,替她掩去顫抖的嘴角。
屋内的燭火昏暗搖曳,卻整整亮了一夜。
天明後,孟銜月吹熄了燭盞,墨引在榻上已然安穩的睡下了。孟銜月聽着她沉穩的呼吸聲,心下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
墨引确實是個聰明人,總是知道下一步棋該怎麼走,也難怪她能在短短幾年内将牽絲重建為那樣的大門派。
望着她的睡顔,孟銜月忍不住思緒飛遠了些。
從現下的情報中,除卻少林不知為何拒絕了徐晏清的邀請之外,别的門派均參與到了這次追捕之中。
不過徐晏清居然會找上霜影。孟銜月若有所思的摩挲了幾下下巴,想到了藥谷那位出了名與辛夷不對付的長老。
嗯,不知道霜影能否騙過徐晏清。
正東想西想着,孟銜月卻突然嗅到了空氣裡浮現出淡淡的奇異的香氣。
她眼睛半眯起,看來有人已經迫不及待要做些動作了。
衣袖掩鼻,孟銜月調動起體内于經脈間遊走的氣,神經緊繃起來。
屋門被輕推開,那人小心翼翼的将眼睛夾在門縫之間向内窺探。
屋内靜悄悄的,耳尖輕動,他聽到了床榻上傳來的綿長的呼吸。
來人并非武功高強之輩,闖進這裡也隻是偶然,誰曾想還真能叫他逮住了這逮捕令上的孟銜月一夥人。
真是走了狗屎運。
這孟銜月也不是個警覺的,都上了通緝名單還躲在這裡呼呼睡大覺,那人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起來。
“這孟銜月還真是大意。”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
那人連忙揮手:“小聲些,别驚擾了她。”
身後的聲音消失,那人疑惑的扭頭看去,後面卻空無一人。
不明所以的來人撓撓頭,再扭頭望去,門内的呼吸聲消失了。
他訝異的将眼睛緊緊貼到了門縫中,不可置信的向内望去。
“找我嗎?”
一雙睜圓的眼睛猛的出現在他眼前,隔着一道窄窄的門縫同他對視,目光帶着詭谲的笑意。
那人驚叫一聲,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孟銜月甩刀踹門,正要揮刀劈去,卻不見那人動靜,她低頭一看,不免有些咋舌。
“這是誰家的兵啊?就這麼被吓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