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同氣,萬象歸一。”
暮沉單手托住陣盤,雙目微阖,聚靈于頂,眉心與陣盤上符紋相同的暗金色一閃而過。
“星辰鬥轉,彙聚我身,以我精血,破此血契之陣!”
他倏地睜開眼,咬破指尖,以血為墨,迅速畫上一道破陣符。
嗡。
陣盤微震了一下,無事發生。
“是不是因為你剛才最後一個字有點念破音了啊?”
雲斐緊張地保持虔誠祈禱的姿勢,生怕讓老天誤以為自己心意不誠,妨礙到暮沉破陣。
“你再試一次,深呼吸,來!”
放下陣盤,暮沉搖頭:“它不認我。”
“此陣雖脫胎于師尊之手,卻似乎經人改造過。乾、坤、震、巽……”
“不對,都不對。如此颠三倒四的陣法,強行破陣極易反噬。”
小黑都聽傻了,銅鈴般的大眼瞬間蓄滿淚水,身軀匍匐在地,隻擡起蛇頭來眼巴巴望着雲斐。
“……嗚。”雲斐最見不得老人、幼童、動物之類的受苦受難,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個可笑的嗚咽聲。
這終年寂靜,鬼毛都沒有一根的禁林,也不知小黑在這裡孤單了多久?
他最愛的甜食、糯米飯一定統統都沒有。
得吃多少苦,才能從那麼小一根,長到這麼大啊?雲斐都不敢想。
他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小黑,哽咽:“小黑,你别怕。等我回去好好學習,那個叫什麼來着,《仙界經典符箓大全速成集》。”
“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
“師姐他們在幫靡嘉師兄治病了,你知道的,靡嘉師兄最愛研究這些。如果我不行,他也一定——”
突然,雲斐放開小黑,坐直身體,兩隻手心攏住眼睛,擦幹淚水。
暮沉:?
情感變化如此迅猛?
“咳,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仍然是小小少年時的玉煙,在合歡宗的典籍閣裡。
“符箓大全……啊,在這裡!”玉煙抽出一本厚冊子,書架上突兀地出現一個空擋。
空擋後面,靡嘉正撅着屁股在一方小桌上畫符。
一邊畫一邊陰險地笑。
不會又要捉弄我了吧……
玉煙感覺不妙,放輕腳步繞過去,探出個腦袋偷襲:“師兄,你在畫什麼!”
不料靡嘉手腕微動,迅速出筆,在玉煙臉上一氣呵成畫了朵小花,笑道:“潛行決還得多練,笨師弟。”
“有個死正經,動不動就要禁我言,用陣法把我捆了。”
“看我給他上點兒小情趣,就是這個!”
靡嘉轉身落下最後一筆,得意地舉起來:“迷陣颠倒符!”
“師兄,這是什麼符啊,我怎麼在書裡沒見過呢?”
玉煙拿着《仙界經典符箓大全速成集》又翻了一遍,确實沒有。
“哼哼,我自創的。”靡嘉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到時候瞧瞧是誰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我很期待啊……”
玉煙疑惑:“師兄,到底是誰啊?”
拿着符看了又看,靡嘉對這個作品滿意得不得了,随口答:“反正就是有這麼個人呗。”
。
聽完這個小故事,暮沉都有點同情他素未謀面的師尊了。
“啊!不就在這兒嗎。”雲斐翻過陣盤,果然在背面看到一條邊緣剪成桃花瓣形狀的粉色符紙。
他唰一下就把符紙直接撕下來了。
“你——”暮沉驚了,“你就這麼随意就撕下來了?”
“那不然呢?”雲斐更是費解。
“這隻是個普通的迷陣颠倒符啊,撕下來就沒用了。咦?下面寫的是什麼?”
兩人一蛇的腦袋擠在一起,隻見颠倒符原本覆蓋着的地方刻了一行極小的字——
靡嘉所有物,不問自拿者出門必被劍撞。
雲斐:“……”
“師兄也真是的。”他無奈扶額道。
将颠倒符折好收起來,雲斐鄭重地再次雙手合十:“我準備好了,你開始吧。”
赤炎巨蟒亦将後半段身軀盤得乖順,蛇頭仰天而立,左右鼻孔分别噴出兩股水汽。它也準備好了。
單手持着八角陣盤,暮沉收斂心神,破陣!
陣盤中心一點血紅光斑緩慢升起,彌漫四周的暗金色符紋也漸次變得淺淡,直至消散。而那一點血紅在空中盤桓一會兒,啵的一聲,瞬間化為千萬粒微塵。赤炎巨蟒奮力一躍,當空蛇舞,強悍的尾部卷起一陣風暴,将那腥鹹帶鏽的熱氣徹底擊碎在虛無中。
然後它閉目凝神,細嗅探查,确認用于結成血契陣的精血再無痕迹了,便向高空中猛地一蹿,頭也不回地呈一條筆直的線飛走了。
“在這天地間,沒什麼比自由更珍貴的了。”雲斐感慨道,“小黑一定是在林子裡憋久了,可得撒會兒歡呢。”
他極目遠眺,面龐上浮現出欣慰神情。欣慰之餘,漸漸心底升起疑慮,小黑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就連方才和暮沉對打時都不見它有如此敏捷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