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九掐着符,笑眯眯問道:“準備好了?”
春永喉間擠出一個怪聲,像被掐着脖子再塞進塊大幹饅頭的鵝。
明明被火焰包圍,他卻渾身浸透了汗。
“啧。”金如戈抱臂站在陣外,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真夠給南州丢人的。
“春永,别怕!”雖不幹相尹什麼事兒,他還是積極圍觀,充滿熱血地搖旗呐喊,“跟他拼了!”
“心若止水,何懼烈火。心之所念,星河自現。”
指尖的符紙靈力四濺,文九集中念力,正式開始對春永的考核。
“第一問,家住何方?”
文九話音剛落,相尹大失所望:“啊?就這?”
其他弟子也互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文師兄真是心慈手軟啊……”
“要是我,就問他算術方程,割圓測望。前番考試中,春永的九章課可是排在末一呢。”
“哈哈哈,壞還是你壞啊。算術答不對,那是真不對!”
春永對周遭的調侃充耳不聞,他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大聲答道:“南州縱馬嶺!榛子溝櫻桃村……”
“行了行了。”見春永快把家門朝哪個方向開都報出來了,文九出言打斷。
隻見與陣眼相連的十數叢火焰中,有幾個在春永答完第一問後應聲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熒熒星光,在充滿壓迫感的火光中靜谧地散發着安全感。
春永立刻選了一點,站了上去。
百煉問心陣起陣後,由執符者向陣中之人發問。若答案作僞,便會被烈火焚身,苦不堪言。相反的,若陣中之人随心應答,被百煉問心陣判為真實,則會觸發部分破陣機制。
以陣眼為中心,錯綜複雜交織起來的一叢火焰即是一個星點。
破陣之法有二,其一是像春永現在這般,對執符人有問必答。當鍊接到隐藏在諸多個星群中,象征真理和永恒不變的北極星時,陣法自破。
其二是陣中之人與起陣人強行鬥法。原理也很簡單,既然這數百叢火焰出自他人之手,若你的道行高過他,那麼即便百煉千錘,又奈你何?
抵達北極星所在之處或鬥法勝過起陣之人時,所有火焰随即熄滅,璀璨星河便盡顯眼前。
此陣亦為隐泉仙尊閉關時以星宿布局為靈感所創,因陣法效應的特殊性而廣為流傳。不過,卻從未有人見過隐泉仙尊對誰使用過這百煉問心陣。
“第二問……”
文九點春永出來本就是一時興起,他心中期待的其實是看到弟子奮力一戰,而不是追問隐私。因此問完第一問後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遲遲想不出下一個問題。
“快問呀,春永都等不及了呢,哈哈!”剛才調侃春永的人又出了聲,果不其然得到焦灼站在陣中的春永一個回頭和憤恨的眼刀。
哦?文九來了靈感,順勢發問:“榛子溝櫻桃村中有一農戶,後院籠中飼養蛋雞和白兔。打眼望去,隻見雞和兔共有三十五,低頭查數,共有腳四十七對。”
春永:…………
??!!
汗流浃背了。
“第二問,這位農戶院中蛋雞幾隻?白兔又是幾隻?”
“哈哈哈哈哈!來了來了,快算啊春永!”
“十個手指和腳趾夠用嗎?要不給你找幾個算籌來?”
“不成不成,無知孩童才用算籌。我們春永堂堂五尺男兒,你在小瞧他?”
春永内心百轉千回,正算得焦頭爛額,聞言怒喝一聲:“啊!你們能不能先閉上嘴!”
一回頭,剛才算到哪兒又忘了。
“五。”文九舉起右手,開始倒數。
春永:!!完啦。
雲斐擠在群情昂揚的弟子中,擡頭看一眼快讓算術題憋死的春永,又低頭看一眼百煉問心陣的烈火,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欲去觸摸那跳動的火焰尖。
一隻手将他的腕緊緊攥住。
暮沉不動聲色地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按回去,側身擋住文九的視線。
“四。”
“這火要是燒到他,會很痛嗎?”雲斐小聲地問。
身側的人低頭投來一眼,默了片刻,吐出兩個字:“不會。”
“三。”
春永急得幾乎原地起跳:“白兔四隻腿,蛋雞兩隻腿,一共四十七對,即八十四隻?不對不對,九十四!”
他不知是讓雞兔同籠難到腦細胞運轉速度過快,還是讓暮沉布下的百煉問心火給炙烤的,此刻一張臉紅裡透着紫,紫裡泛着黑,五光十色的。
“這下春永可慘了,暮沉師兄的焚魂業火雖比不上仙尊的燭陰真火,其霸道在中州也無人能比。”
“對啊,不在醫所躺三個月再脫層皮,怕是出不來。”另一人低聲附和。
……不痛果然是騙人的吧!
雲斐憤憤地捏起拳頭,隐蔽地在暮沉背心一錘。
“嗚呼——不行就認輸吧!”已經有人開始喝倒彩。
與他們不同,相尹腦回路十分清奇,此刻正和木心低頭你一句我一句,算起文九随口出的這一道題來。
“我看蛋雞不是十二就是十三,不會有錯!”
“嗯嗯,你答的對,勇敢說出你的答案,大點兒聲。”木心心不在焉地敷衍。
而雲斐思維也不知拐到哪條街上去了,開始思考玄玑劍宗的燙傷藥能好使麼?春永若是傷了,下月的劍試肯定也不成了,會被趕回南州縱馬嶺榛子溝櫻桃村嗎?
“二!”文九的聲音揚得高高的。
倒數快結束了,無論如何也算不出了。春永頓時像被戳漏氣的輪胎,哭喪着臉放棄了抵抗。
他失魂落魄地擡起頭,不經意地和人群中注視着自己的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視線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