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大陸曾度過一段靈氣豐茂的盛世，上神飛升，妖物渡劫。

直至一場聲勢浩大的滅世之戰，無數仙士隕落凡塵，古戰場上盤桓的怨氣殺氣久久不散。

日月更替，時移世易，殘餘的仙門世家苟延殘喘，層出不窮的凡人天才依次出場，這世間才漸漸恢複生機。

隻是再難複現上古盛景。

反而是日積月累的攫取漸漸将豐盈的靈力吸幹、耗幹了。

勤勉的修士或借助丹藥、或擺陣借力，甚至舍棄睡眠來延長修煉時間，希望經年累月的苦修能換來寸進。

暮沉剛來時，卻一度沉溺于睡眠。

他期望着哪一天一睜眼就能回到從前的生活，然而這漫長的噩夢并不會蘇醒，隻會因為他的消極抵抗變得更加漫長。

第一個輪回。

夏夜紗簾，酷熱難耐，萦繞在室内空氣中的甜膩花香使暮沉頭暈腦脹。

他與裸身出現在士舍床上的少年面面相觑，不及大腦做出任何反應，方長老便雷霆行動。

昔日仙門驕子離經叛道、敗壞門風，被逐出山門。

而那無辜的合歡宗少年則是被鎖入劍心獄，永不見天日。

暮沉渾渾噩噩來到淮口鎮，偏巧撞上一夥強盜……

第二個輪回。

暮沉回到厄運開始的房間，抛下少年倉皇翻窗逃走。躲開方長老一行人後，剛松一口氣，便聽到山崖邊一聲慘叫。

少年驚慌之下失足跌落，屍骨無存。

暮沉又開始噩夢纏身。

不知驚醒多少次後，一個雙眼紅腫的女人出現在他眼前，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第三個輪回。

暮沉情急之下随手拔出挂在床邊的劍。

他想着，大不了就和來人拼了。

身後的少年卻一聲驚呼，七手八腳地穿了衣服翻窗跑了。

陰差陽錯的，他們都活了下來。

然而數月後，因宗門事務下山後的暮沉，再次與那夥強盜狹路相逢……

……

暮沉總算明白，這裡并非什麼法治社會，殺人奪寶，倚強淩弱根本不算新鮮事。

弱肉強食乃是自然天理，唯有變強，才能在這詭谲變化、險象環生的世界存活。

＊

“所以上一次，你就是因這個鬥轉陰陽陣而死的？”盤腿坐在雪霁峰暗室的軟榻上，膝上攤着一本書架上的古籍，雲斐撐着下巴聚精會神地研究着。

兩道彎眉因專注而微微蹙着，這段日子裡他有時間便會和暮沉來到這秘密基地裡惡補知識。

上一次這麼努力還是高三。

雲斐合上書，閉眼在腦中默了一遍鬥轉陰陽陣的機關訣竅，再翻開書複核一遍。

沒有錯漏之處了，他稍作歇息，又開始琢磨系統天音的隻言片語：“第一卷的關鍵劇情是魔王的祭典，那魔王你見到了麼，長什麼樣？”

若能提前知道劇情，或許可以選擇避開魔王。

遺憾的是，暮沉隻能确定魔王身在淮口鎮中，卻不曾見過他的真面目。

“别怕，這次有我助你一臂之力。”雲斐誇下海口又忽覺自己口氣有點大，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來，“雖然可能隻能幫到你微微微微小一點忙吧，嘿嘿。”

暮沉姿态放松地仰面躺在另一張軟榻上，聞言瞥了雲斐一眼，打趣道：“就算你把這本書背爛，也未必能發揮出陣法功效的十分之一來。”

“知道了知道了，”雲斐摳摳耳朵上的繭，“起陣者實力越強，則陣法靈力充沛，效力越強。”

他一拳砸在身側軟墊上：“那我這不是在練着呢嘛！”

說幹就幹，今日文化課補習完畢，開始體能訓練。雲斐從榻上移到亭外的一小片空地中，那裡直插着一柄劍。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住劍柄：“啊——”

孱弱的靈力沿着細瘦的經脈遊走，雲斐隻覺自體内深處煥發出一股微乎其微的助力，他咬緊牙關，拼命一提！

劍尖破土而出，雲斐面上一喜，心内默念劍訣，搭配着身法連貫地使出一招初階劍法。

“看見沒！”他欣喜地就差原地跳起，卻突然膝蓋一軟，雙手脫力。

當啷。

雲斐跪地的同時，脫手墜落的重劍在地上砸出個深坑。

他呼哧狂喘，目眦欲裂，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

暮沉坐直身子，啪啪鼓掌，語氣不驚不喜：“不錯不錯，這次堅持了三十秒，已經很厲害了。”

雲斐羞憤交加，體内氣血翻湧，一個白眼就暈倒在地。

幾息之後，他迷迷蒙蒙地睜開眼，暮沉正蹲在一旁饒有興緻地探他鼻息。

“嗯，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