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法器贈我,便是想以此為酬勞,讓我在他死後,能保住他肉身,焚化成灰,帶到他故鄉安葬。”
止危忍不住問道:“那麼這位前輩的故鄉是在何處?”
風骨眼珠一轉:“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止危反手在腦門上拍了一掌,喝道:“師父問話,安敢不答?”
風骨揉了揉眉心,老老實實說道:“是在蒼國,一個叫逍遙之巅的地方,離這裡挺遠的。”
蒼國止危自是知曉,但那逍遙之巅是什麼地方卻聞所未聞,止危冥思苦想半晌,仍無印象,便道:“好吧。剛才你說東方前輩給了你兩樣法寶,除了這破蒼弓,還有一件是什麼?”
風骨道:“是灼心怒火。怎麼,被破蒼弓射一箭你還不滿意,還行讓我放火燒你嗎?”
止危又在他腦門上擊了一掌,罵道:“怎麼跟師父說話的?我隻是随便問問,哼,灼心怒火确實厲害,但你就憑你這點修為,焉能傷我?”他哼了一聲,轉頭進了自個兒的屋子,風骨也跟着進去。
止危往蒲團上一座,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本薄冊,扔給了風骨,說道:“既然你拜我為師,也該傳授你一些東西。你拿到了祖師爺的湖淵劍,便主修劍道。這是本座這些年所修劍法的精要所在,一年之内,你必須練成,否則重重處罰,聽到沒有?”
風骨随意翻了幾頁,隻覺裡頭的文字博大精深,奧妙難懂,似乎比藏書閣裡的秘籍竹簡都更勝一籌,不禁驚呼:“你還真舍得給我?”
止危道:“你是本座的弟子,我豈能傳你那些不入流的?給人知道了,我顔面何存?”
風骨合上冊子,歎道:“隻怕我還沒練成,就死翹翹了。”
止危哼了一聲:“本座活了這麼多年,什麼疑難雜症沒見過?不就是缺了金丹麼,又不是什麼絕症,倘若這樣便将本座難倒了,我丹宗就是浪得虛名。”
風骨一驚:“你有辦法醫治?”
止危道:“那還不容易,後山牢裡關着不少違反門規該當處死的不肖之徒,其中就有幾個是金丹境界,反正他們都是活不成的,金丹有沒有都是一樣,我去取一枚來給你。”
風骨翻了個白眼:“他們修為太低了,用他們的金丹,估計沒多大效果,你說的辦法就這?那你的醫術也忒遜了。”
止危擡手要去打他腦門,但風骨站在案後,夠不着,隻得将手緩緩放下,瞪了他一眼。
風骨問道:“那些弟子犯了什麼錯,你要将他們處死?”
止危道:“怎麼,你要大發慈悲,向他們求情?”
風骨道:“倘若不是罪大惡極,便放他們一馬呗。”
止危冷笑道:“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是個老好人。”
風骨道:“丹宗的宗旨不是扶危濟困,以救人為本嗎,想來我應該很符合這條門規。”
止危點了點頭:“很好,但是對那些大違門規的惡徒倒不必心慈手軟,這些人不配你為他們說情。”
風骨道:“他們到底犯什麼錯了,門規還能比人命重要?”
止危道:“殘害同門,濫殺無辜,這還不夠嗎?”
風骨一愣:“這,這是堕修的行徑,宗門裡還有這種人?”
止危歎道:“林子大了,自然什麼鳥都有。我一個人又調教不過來。”
風骨哦了一聲,又道:“話說回來,除了掏别人的金丹讓我用之外,我的病可還有别的辦法能夠醫治?”
止危垂頭沉吟,沒有說話。風骨眼珠子一轉,笑道:“好師父。”
止危擡頭望他:“嗯?”
風骨笑眯眯的道:“其實我倒是有個想法。咳咳,你看,旁人的修為不夠,他們的金丹于我無用。可是你法力高強,神通廣大,如果能将你的金丹借我用用……嘿嘿,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你想得美。”止危呸了一聲,怒道:“金丹給了你,我還怎麼活?哼,我好心好意為你想辦法,你居然還想恩将仇報,真是大逆不道!”
風骨道:“莫氣莫氣,我又不是說要你将金丹給我,隻需借我用一段時日,反正你沒了金丹又不會馬上咽氣兒。等你快堅持不住的時候,我再将金丹還你。然後我不行了,你又借我,咱們就這樣,共用一枚金丹不就行了?”
止危認真思索片刻,否決道:“也不行,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咱二人都活不成。”他眼睛一瞪,冷冷的道:“你死了無關緊要,但我的命可金貴得很。”
風骨摸了摸鼻子,收斂了笑容,肅然道:“我與你說笑的,您老千萬不要當真。其實我早就認命了,左右已經活了這麼多年,就算即刻身亡,也沒有遺憾。您老收我為徒,傳劍傳功,待我如此關懷,又為我着想甚多,弟子銘感五内。若有機會,我必定報答你對我的好。”
止危思忖了半晌,才道:“你不要想太多,辦法總是有的。你先回去休息一日,容我仔細琢磨琢磨。”
風骨便告退離開,回到自己房間。他還不想休息,坐在榻前茫然了半天,掏出止危贈的那本劍譜,仔細翻閱起來。
書中大多是畫的人物圖形,旁邊有些小字,注明了一招一式的精密與要旨所在。風骨一邊觀看,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就照着書中所繪練了起來。
這劍譜中沒一招都艱深繁複之際,看似隻有一個圖形其實千變萬化,資質差的,便是一年也練不完一張圖所包含的所有招數。風骨資質本就奇差無比,點着蠟燭練了一整夜,也沒将一張圖上的劍招練得明白,卻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風骨練了一夜,雖無進展,卻覺神清氣爽,沒半點疲憊,心中一喜,沒想到這門劍法居然還有這等效果,不愧是丹宗,什麼神通功法都與醫道有關,又拿起劍譜翻看起來。
冊中總共隻記載了一門劍法,名喚狂風驟雨劍,風骨看到這個名字,咦了一聲,想起陳七所修的飓風暴雨劍,二者的名字倒是有些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與風雨有關,就連招數的特性也有相似之處,均是以快、準、狠、輕、靜、密取勝,施展開來如狂風驟雨,叫人疲于應付,第一招還沒拆解便已被第二招擊中,縱然是同時臨戰千軍萬馬也能從容應對。
他還待再看,腦海中忽然傳來止危的聲音:“來後山見我。”
風骨便合上冊子,揣入袖中,趕到了後山。
掌宗大殿的後山其實也是一座座數百米高的小土丘,并不甚高,卻十分陡峭,山中長年地熱氤氲,溫泉不斷,加上靈氣充沛,在這裡打坐清修,有平心靜氣,驅散雜念的效果。
止危便站在湯池之旁,負着雙手,面向幽谷,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風骨走到他屁股後面,問道:“怎麼不下去泡?”
止危道:“你去過藏書閣沒有?”不等風骨回答,他繼續說道:“我丹宗有一套神功,叫做金身不滅大法,你聽過沒有?”
風骨點點頭:“我不僅聽過,而且還在藏書閣拿起來看過。”
止危道:“那麼你該知道這門神功的特點了。”
風骨接着點頭:“是啊,确實很厲害。你是想用這門神功為我治病嗎,可惜我時間不多了,練不出金身來。”
止危轉過身,面向他道:“怎麼會沒有?你可以同時煉制多具金身,一齊蘊養,再一具一具分時使用,第一具練個兩三月便拿來用上,其他的繼續放着蘊養,等第一具分身廢棄之時,其他的分身已蘊養了五六月,你再換下這些五六月的,待失效無用之時,剩下蘊養着的那些便有了一年多的時效,如此反複輪換使用,雖然麻煩了一些,卻也是一個續命之法。”
風骨道:“可是金身需以黃金打造才能耐用,用其他材質打造,與人鬥法時極易損毀。我窮得叮當響,别說多具金身,你就是要一兩碎銀我也拿不出來。即便你肯舍财助我,那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這實在太奢侈了,我不想為宗門添這麼大麻煩。”
止危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如果我告訴你,為師有一具蘊養了數千年的,我将它送給你,你卻如何謝我?”
風骨一愣,以為他在開玩笑,撇嘴道:“這麼珍稀的寶貝,你肯舍得送我?”
止危摸着下巴道:“說實話,送你我還真舍不得,但是可以先借給你,等以後想到其他續命之法,你再脫下來還我,你覺得如何?”
風骨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如此珍貴的重寶,穿出去定會引起旁人觊觎,到時候我懷璧其罪,肯定會有很多人來找我麻煩,萬一給人偷了或者搶了,我可賠不起。”
止危臉色一闆:“行了行了,不要在那裡瞻前顧後的,為師送你就是。”
風骨見他神色肅然,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止危哼了一聲,大袖一揮,前方石壁上轟隆聲響,竟向兩旁移開,露出一個山洞,他當先走進,說道:“跟我來。”
風骨跟着他進去,隻見裡面霧霾氤氲,倒是有點像他九幽山的白骨洞,隻不過裡面全是各式各樣的鐘乳石,并無白骨死屍。止危徑直向内,來到最裡面,那裡放着兩張以玉石打造的矮床,床上放着兩具黃燦燦的人形金像,栩栩如生,耀眼生輝。止危更是貼心得為他們都穿上了衣服。
風骨驚道:“你居然有兩具金色?”
止危道:“這是祖師爺親手煉制的,蘊養了數千載,是本門的鎮宗寶物之一。不過整個宗門隻有曆代宗主一人知曉,各位長老與掌座也都不知,現在知道此事之人除了本座之外,還多了一個你。”
風骨摸了摸鼻子:“我知道這個秘密,你是不是要殺人滅口了。”
止危一掌擊出,剛好打在他腦門上,罵道:“廢話少說,兩具金身你自己挑一件。”
風骨觀望片刻,這兩具金身不論身量個頭還是身材胖瘦幾乎沒有區别,風骨便随便一指:“我覺得它看起來順眼一點,你确定要送給我嗎?”
止危道:“這分身早已凝練成功,你現在隻需将元神注入金身體内,按照大法中的秘訣,将金身轉化成血肉之軀,便可重獲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