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國公主道:“沒什麼想法,隻覺得與這對狗男女離得越遠越好。可是,自從他們走後,我天天對他日思夜想,坐立難安,甚至就連修練也無法靜心,滿腦子都是他的影子,原來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喜歡上了他,我想出去找他,可是天高地闊,茫茫人海,我也無從找起。我給父皇寫信,讓他派人探訪,但也一直杳無音訊,我慢慢的也就放棄了,雖然一直忘不掉他,卻也無可奈何。後來父皇來信,說是邊關戰事告急,朝中将領死傷殆盡,已無人可用。他知我在仙山修練多年,已經得道,便召我回去守禦疆土,于是我穿上甲胄,踏上了凡間戰場。”
小師妹道:“修界素來有一條規矩,那就是修士不論修為再高,也不能随意傷及凡間,否則便淪為堕修,修界人人得而誅之。你這麼一去,以後在修界便無法立足了。”
蒼國公主道:“這是兩國之間的戰争,無關修界。何況我除了是焱烈宗的弟子,同時也是蒼國公主,保家護國有何不對?若是大丁國願意罷兵休戰,自然也就不會有傷亡了。”
“大丁國?”小師妹一愣,問道:“與你們蒼國交惡的是大丁國嗎?”
蒼國公主點頭說道:“正是,兩國本就相鄰,大丁國君對我我蒼國疆土垂涎已久,怎麼可能罷休,他既執意跳起戰争,我總不能讓蒼國的将士們舉旗投降,坐以待斃吧?自然是要反抗到底的,隻是那時的蒼國已兵微将寡,江山搖搖欲墜,我也隻能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若是最終馬革裹屍,也算對得起蒼國子民。”說着大袖一揮,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她仍是那個養尊處優的公主,同時也是身先士卒、鐵骨铮铮的護國大将。
小師妹拍了拍手,道:“想不到公主殿下竟有這等覺悟,真是佩服。但你既然現在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與我說話,當年肯定是不曾馬革裹屍了。”
蒼國公主笑道:“你真是太棒了,又猜錯一次。當年我帶領數萬軍馬與大丁國相抗,苦苦支撐了三天,終于敗下陣來,潰不成軍。我拼命死戰,那又有什麼用,最終仍是落得一個馬革裹屍的下場。”
小師妹問道:“既然這樣,你怎麼還能站在這裡與我侃侃而談?”
蒼國公主道:“因為我當時隻是身受重傷,并未死透。你知道那次大戰中,大丁國領軍的人是誰嗎?”
小師妹眼睛一眯:“你既然這麼問,難不成是你師父?或是師弟?”
蒼國公主咬牙道:“正是我那分别多年的好師弟,想不到他當年被焱烈宗掃地出門之後,居然投靠了大丁國。正是因為他當時認出了我,才特意讓他的人用馬革将我裹起來,然後送到他跟前。他治好了我的傷,與我叙述别來之情。彼時,他投敵叛國,侵略故土,殺害目國戰士,我對他恨之入骨,想直接一刀将他刺死。可那時他修為已遠勝于我,更是早就看穿我的意圖。他有防備,我刺殺失敗,以為必死無疑,哪知他居然并不生氣,隻是一味的摸着我的臉,說分别這麼多年,他很想我。”
她說着說着,眼中氤氲一片,竟似要落下淚來。
她這時心有所憶,正是脫身的好機會,但小師妹已給她勾起了興趣,急于求知後事如何,居然忘了自己生身處險境,該趁機逃跑才是,隻問道:“是不是他一說甜言蜜語,你就将這國仇大恨放下了?”
蒼國公主瞪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你道我跟那些小女人一樣,心中隻知談情說愛?”
給她一陣搶白,小師妹也不惱怒,點頭道:“嗯,這樣最好,那麼他與你表露思念,你又是如何回應的?”
蒼國公主歎了口氣,說道:“你猜對了,他一對我輕聲細語,我就什麼國仇家恨都忘了,将刀子一扔,便與他互訴衷腸,問他這些年過得如何,我也很想他。”
小師妹一陣語塞。
蒼國公主續道:“其實當時不論我怎麼做也改變不了結果,蒼國一敗塗地,已經無可挽救,殺不殺他都無所謂了,我既淪為俘虜,最終也是難逃一死,與其激怒他們,不如與他叙叙舊。也許說得幾句好話,我便能多活一陣,為蒼國拖延幾柱香的時辰。隻是那次是大丁國皇帝禦駕親征,得知我的身份,便要将我斬首,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跪在皇帝駕前為我求情,甯願惹得皇帝震怒,也要保我一命,最終大丁皇帝削了他的官職,讓他帶我離開。”
小師妹睜大眼睛,問道:“這就走了?蒼國怎麼辦?剩下的那些與你并肩作戰的軍士呢?”
蒼國公主歎道:“都死光啦,除了我之外,一個不剩。不過這是大丁皇帝下的令,與他無關,他本來也隻是想活捉他們,讓他們繳械投降也就罷了,無奈他的君上不允。我本來想趁人不備将大丁皇帝誅滅,但他身邊高手如雲,我被俘之後,修為也給封住了,實在無能為力。我想事已至此,蒼國氣數将盡,再怎麼折騰也是無濟于事。反正我已盡了自己的本分,僥幸保得一命,不妨就跟着他遠走高飛。”
她說得動情,仿佛當年的舊事就在眼前。小師妹在腦海中想象了一番當時的情況,也道:“那倒也是,沒什麼比活着更重要了。”
蒼國公主道:“可是就在我二人即将離開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邊境的土地之下另有乾坤,我們在一處山谷中察覺一口隧洞,進洞一看,下面居然住着一大窩火麒麟。”
小師妹問道:“火麒麟是什麼?”
蒼國公主白了她一眼,道:“真沒見識,那是一種兇獸。”
小師妹扶額道:“聽名字我也知道那是兇獸,我想問的是,它長什麼樣子?”
蒼國公主道:“全身赤紅,身高三丈,樣子兇狠,脾氣更兇狠。這種兇獸見人就殺,不分善惡正邪。我與他悄悄在地洞裡搜尋,居住在此的火麒麟居然有數萬頭之多,幸好它們都在沉睡,否則我與他必定有去無回。當時我就萌生一計,這些火麒麟修為都在築基以上,甚至有十幾頭老獸不弱于元嬰,而洞穴上方便是大丁軍營,倘若這些兇獸破土而出,必定與大丁之軍死戰不休,屆時他們鹬蚌相争,我蒼國便可漁翁得利,至少能阻住大丁之軍的腳步,父皇便可趁機向外求援,說不定竟能憑此反敗為勝。我便想弄出動靜将這群火麒麟喚醒,哪知他卻不許我動手,說
願與我隐居山林,不再過問一切是是非非,家國之戰,隻與我二人雙宿雙栖……”
她說到此處,頓了一下,臉上竟緩緩浮現笑容,仿佛當日的話言猶在耳。
她回味了片刻,才道:“他說得好聽,我竟然也信了,便沒驚動那些兇獸,與他攜手離開。我明明有機會扳回敗局,挽救蒼國千萬子民,可是最終我還是為他放棄了這些牽絆。這一去,我便也與當初的他一樣,算是背叛了自己的母國,我從此也不配再為蒼國公主了。”
她再歎了口氣,道:“他告訴我,他雖在蒼國出生,可是蒼國帶給他的隻有痛苦,窮困,潦倒,連在街邊乞讨都要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更有人說他是誰家的私生子,活該給父母遺棄,連填報肚子都難。後來進了焱烈宗,也受盡了同門的白眼與譏諷,隻有我,是全心全意的待他好,不曾辱他半分,所以他甘願冒着被砍頭的危險,也要從大丁皇帝手中将我救出來。我很感動,決定與他厮守終生,不再回蒼國。”
小師妹道:“想來後面又發生了很大的變故,才讓你變成一個怨婦。”
蒼國公主點頭道:“是啊,你又猜對了。他雖親口說要與我歸隐山林,卻不願隻守着我一人,高興沒幾天,他便又出去與别的女人厮混了。也不知道他有什麼能耐,竟哄得那些女人心甘情願的為他做牛做馬。我大發雷霆,可是又有什麼用,他就是這麼風流。後來我想到一個可以與他一直在一起,永不分離的辦法,那便是與他成親。他起初不同意,竟說與我隻是露水情緣,他可以為我付出一切,唯獨不能成為夫妻。我隻得拿出底牌,說他當初許過我一個承諾,不論提任何要求,他都照辦。他還是很重信義的,挑了個好日子,便與我拜堂成親。那場婚事像個鬧劇一樣,賓客、聘禮、司儀、花轎、祝福……什麼都沒有,就隻點了兩支紅蠟燭。我與他簡簡單單拜了天地,就算是夫妻了。但是即便我倆做了夫妻,他還是死性不改,雖然不去外面找别人了,卻說要納妾。我極力反對,他仍然要納,還請了一大幫人到家裡張羅婚事,布置喜堂,看得我火冒三丈。他當初與我成親的時候卻什麼都不準備,納妾卻樣樣俱到。無豈能甘心?他将那小妾從花轎裡擡出來之時,我手起刀落,便将那賤婢一劍殺了。我當衆與他說明,以後他若再納妾,來一個我殺一個,絕不放過。”
小師妹吃了一驚,随即搖頭道:“難怪你丈夫最後要與你分道揚镳,這麼兇巴巴的惡婆娘,哪個男人會喜歡。”
蒼國公主怒道:“若非他死性不改,我又怎麼會變成這幅德行?哼,我殺了他的賤妾,他當然生氣,但我更生氣,氣得一晚上沒合眼,但後來細想,總不能一直與他怄氣不休,便炖了補湯,想與他言歸于好,哪知他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偷偷的跑了,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回來,我本來想出去尋他,可晚上不知怎麼,總是反胃想吐,丫鬟去請了大夫來一看,我居然有喜了,可是那又如何,他一去不回,這個孩兒來得也不知對不對,我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憂愁。但既然這個孩子來到世上,總得将他健健康□□下來。”
小師妹本來想說,既然沒生,便算不上來到了世上,但想想還是罷了,改口說道:“那你生了嗎?”
蒼國公主道:“還沒來得及生,我便聽聞他似乎去了封瀾域,告訴他我有孩子了,或許能以此挽回他的心意,讓他不再惱我,與我共同撫養孩子,哪知我将信送出去後,就像石沉大海一樣,他既沒回來,也沒回信,我隻得挺着大肚子,自己動身去找他,可是到了封瀾域之後,我遇見兩個女人,她們一上來便對我刀劍相向。我懷有身孕,法力施展不開,不是她們的對手,隻能拼命逃跑,可哪裡跑得脫?終究還是給她們追上了,我前胸後背都吃了兩掌,暈了過去,他們以為我死了,這才離開。我雖然僥幸逃過一劫,可是我的孩兒……”
說到這裡,她右手緩緩摸向自己的腹部,眼中淚珠滾滾而落,顯是傷心已極。
不消她繼續說,小師妹也知那孩子是保不住了。
就聽她邊哭邊道:“本來隻差幾天他就出生了,我身受重傷,也連累了他,最終生下來一個死胎。之前那兩個女人追殺我的時候,我聽到她們提到到那個負心漢的名字,這二人定是那負心漢派她們來的,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喪盡天良,連自己的孩子也不放過!我發誓,此生必要叫他血債血償!”
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對丈夫的恨已到了極限。小師妹也不禁看得心頭發怵,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