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旻笑道:“你是說傾心的下落,她此刻正在寒舍作客,鼍掌門不必挂心。”
鼍龍女奇道:“她怎會跑到丹宗那麼遠的地方去?”
風旻又道:“鼍掌門誤會了,雖然風某是丹宗弟子,但近幾個月都在昆胥國,令徒也一直與我在一起,并非是去了封瀾。”
鼍龍女這才放心,又問:“不知風護使何以認識傾心?”
風旻道:“那日我在山中采藥,不慎受傷,多虧鳳姑娘仗義相救,我便請她到寒舍一聚,以償救命之恩。”其實不過是他當時先看到鳳傾心,見她生得貌美,遂故意裝成被兇獸追殺,演了一場美救英雄的好戲,才賴上了鳳傾心而已。隻不過後來鳳傾心還真以傾心相待,便長住香蘭居不歸,隻偶爾給鼍龍女休書幾封,告知她自己無恙。
鼍龍女道:“原來如此,隻是她一個姑娘家,長時叨擾也多有不便,還請風護使放她歸家。”
風旻笑道:“不是我不放她,而是她自個兒流連忘返,不想回來。”
鼍龍女臉色陰沉,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惡狠狠的道:“豈有此理。勞煩風護使替我給那不孝弟子帶兩句話,就說她若三天之内不回來,就永遠别回來了。”
風旻嗯了一聲:“我一定帶到。”
他們二人已經把話說完,那邊陳七與風爽卻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糾纏不清,隻聽風爽道:“你别跟那姓風的走太近,他與你哥可是有仇的,當心他對你不利。”
陳七道:“風護使對我挺好的,他不會害我。”
風爽呸了一聲,戳了戳他腦袋:“你小小年紀懂什麼,知不知道人心險惡?他定是故意給你些好處,教你留在他身邊,等以後和你哥打起來的時候,就拿你去當人質,脅迫你哥認輸投降,明白嗎?”
風旻拍桌喝道:“住口,我風旻何時有過這種卑劣行徑?你不要胡說八道污蔑風某的名聲。”
風爽鼻子一哼,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懶得與他争辯,隻問陳七:“你考慮一下,是留下來咱倆一塊,還是跟他走?”
陳七看了看風旻,又望了望眼前與風骨長得一模一樣的風爽,一時踟蹰難決。
風旻起身拍了拍衣擺,道:“倘若鼍掌門不嫌叨擾,那麼你便留下來好了,跟着他或許更容易找到風骨的所在,我不勉強你。”
鼍龍女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淡淡的道:“幾位請便就是,無拘派雖是小門小戶,但多住一個人的地方還是有的。”
陳七道:“那我要留下來。”
風旻點點頭,往桌上放了幾枚藍晶源石,笑道:“這就算是感謝鼍掌門收留小侄的酬勞了,掌門人請務必笑納。”
鼍龍女臉上放光,也笑道:“好說,來人送客。”
于是風旻便被她人送了出去,臨行前他拍了拍陳七肩膀,囑咐道:“萬事保重,若有需求,疊鶴或者傳音找我。”說完便出了無拘派大門,回了香蘭居。
風爽哼了一聲:“假惺惺。”
陳七道:“應該不是,他一直對我挺好的,比真金還真。”
風爽道:“又開始了,他為什麼要對你好,你知道嗎?”
陳七猜道:“應該看在我師傅九長老的面子吧,反正不會是想拿我當人質就對了。”
風爽立刻不爽了,大袖一揮:“管他的,反正你現在逃離魔掌了。以後就跟着我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誰也不敢欺負你,誰若欺負你,我将他打得滿地找牙。”
鼍龍女這時走了過來,挑眉道:“如果是我想欺負她呢,你也打算将我打得滿地找牙嗎?”
風爽一愣,随即滿臉堆歡,笑嘻嘻的道:“我說掌門大人,他不過是個小孩子。你看他這麼乖,長得這麼可愛,你怎麼忍心欺負他呢?”
鼍龍女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低頭去看陳七,目光立刻變得溫柔起來,摸了摸他圓鼓鼓盤呼呼的臉蛋:“白白胖胖的,還真長得挺讨人喜歡。”
陳七道:“我找到了哥哥就告辭,不會一直叨擾仙子姐姐的。”
鼍龍女道:“不着急,你放心住在這裡就是。我既然收了風護使的錢,一定會好好盡地主之誼。”她頓了一下,補充一句:“就算沒收他的錢,我也不會趕你走的。”
陳七道:“好的。”
鼍龍女望向風爽:“好好招待客人。”說完便出了大殿。
等她走了,風爽才問陳七:“才幾個月不見,你怎麼胖成這樣了?同以前簡直判若兩人,我剛才差點沒認出是你。”
陳七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臉蛋,淡淡的道:“可能是吃多了吧。”他小時候天天挨餓,後來有機會填飽肚子,便天天胡吃海喝,生怕又回到小時候的苦難日子。
陳七向風爽問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風爽歎了口氣:“說來話長了。”
陳七道:“那就,那就長話短說好了。”
風爽問道:“你先告訴我,我走之後,你哥哥他有沒有找我,有沒有着急?”
陳七道:“找啊,怎麼沒找,他就差将丹宗翻個底朝天了。為了找你,他天天茶不思飯不想的。就像,就像我找他一樣。”
風爽大喜,忙問:“此話當真?”
陳七眼睛一眨,點頭道:“當真。”
風爽喜笑顔開:“想不到他還挺關心我。”
陳七道:“你是他兒子嘛,他當然關心你了。唔,這麼算的話,我豈不是你的長輩?你該叫我什麼呢……啊對了,叔父,你得管我叫叔父!”
風爽大怒,将他腦袋一拍:“你個沒大沒小的,怎麼跟我說話?”
陳七抱頭道:“難道不是嗎?”
風爽咳嗽一聲,雖然他言之屬實,但自己怎能叫這小不點叔父之稱?他在心裡喊了一聲,隻覺無地自容,便道:“雖然我是你哥用分身術創造出來,但可不是他生的,頂多算是兄弟,你也得管我叫哥才是。”
陳七哦了一聲,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這裡做什麼來着?”
風爽便将自己來到無拘派的因果簡明扼要的說了。
原來當日他給風骨吓了一通,心驚膽戰的逃出丹宗,卻無處可去,他便随意揀了個方向一路北上,輾轉來到昆胥,剛好在那邊邂逅鼍龍女。
他本來是風骨以分身化形的術法幻化而成的虛影,與風骨一樣,也屬妖怪之流,身上毫無修士氣息,鼍龍女嫉惡如仇,立刻察覺蹊跷,堅持認為他是堕修,便仗劍追殺。風爽當然不服,便與她大打出手,他非風骨本尊,身上隻有元嬰境的修為,與鼍龍女不相上下,二人大戰三百回合,竟然不分勝負。
但鼍龍女手底下還有數百名門徒可供差遣,風爽自知倘若混戰起來,自己萬萬抵擋不住,便與鼍龍女約法三章,留在她身邊,給她時刻監督,倘若十年内不犯一次惡行,便放他自由,而若幹了半樁傷天害理之舉,立刻就地正法,故此他便給軟禁在了無拘派。
當然了,他要強好勝,自是不肯據實說自己打不過鼍龍女,聲稱自己隻是暫時在這裡安家,等有了更好的去處,便潇灑走人,陳七懵懵懂懂,竟然也信以為真。
當下風爽便将陳七帶到了自己的住處。雖說鼍龍女對他仍有懷疑,但這幾個月觀察下來,察覺他雖非正經人修,行事桀骜,但确實從未有過出格之舉,顧慮也就漸漸去了,讓他一個人獨居一殿,待遇竟比許多無拘派弟子都好,羨煞旁人。
陳七驚道:“你可真享福。”
風爽擡頭挺胸,傲然道:“強者從不會抱怨環境,我就算是住在一條臭水溝裡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陳七忍不住鄙夷道:“那你在丹宗怎麼混不下去?”
風爽一噎,斥道:“都是你哥害得,他自個兒囊中羞澀,居然想把我賣了換錢。”
陳七翻着白眼道:“他會賣你嗎?你能值幾個錢。再說了,他辛辛苦苦将你制造出來,若是真想把你賣掉,就不會給你自由了。而且,就算他想賣,也得有人買才賣得出去。就你這樣,誰會看得上啊。”
風爽大怒,罵道:“小兔崽子,你給我住口!我怎麼就不值錢了?至少也是價值千金。”
陳七撇了撇嘴,道:“我才不信,除非你把你自己賣了。”
風爽罵道:“你要是再說,信不信我将你拿去賣了。”
陳七隻好乖乖閉嘴,但他隻閉了一會兒,又沉不住氣問道:“這麼大一座宮殿,我住哪間房?”
風爽揮了揮手:“随便你住哪間都行,你要是害怕一個人,可以跟我住一間。”
陳七道:“那我就與你一起住吧,這樣不用再收拾房間,也就不必給鼍掌門多添麻煩。”
風爽便領着他來到自己的住處,一進門,陳七便瞠目結舌,奇道:“你放這麼多兵器在屋裡做什麼?”
風爽的房間很大,但除了床榻桌椅之外,四面牆壁挂滿了一把把兵器,什麼刀槍劍戟,應有盡有。
風爽道:“我正在為自己打造一把絕世神兵,這些都是煉廢的次品,你若有看中眼的,可随意挑選。”
陳七卻不屑一顧:“師父說了,做人不能貪多務得,我有他賜的一把佩劍就夠了。”
風爽嗤笑道:“你師父他一定是老糊塗了,貪多務得也未必就是壞事。罷了,你既有了你師父的神兵,自然也看不上我這些次品了,不要拉倒。”
陳七瞥了眼滿地的煉器材料,問道:“都沒落腳的地方了,我睡哪裡?”
風爽道:“你要是不介意,跟我睡一張床,我抱着你睡。”
陳七嫌棄的退了一步:“不要,你又不是我哥哥。”
風爽指着屏風後面:“那你睡榻上好了。”
陳七便一屁股坐到了榻上,看着風爽對着一堆器材搗鼓,不斷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擾得自己心神不甯,想靜坐用功也不能夠,問道:“你晚上也要一直敲敲打打嗎?”
風爽舉起一塊镔鐵,望了又望,一面端詳一邊說道:“不會,再有兩個時辰,我的絕世神兵就要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