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眉梢一挑,笑道:“你不信?要不咱倆比試一下,我讓你十招,看你能不能在十招之内碰到我一片衣角。”
顧明之搖搖頭,說道:“那就算了,你既然能當上掌門,必定是先打敗了各位掌座,所以大家才能心服口服。”
小師妹嗯了一聲,問道:“所以你與我說說,坤鵬之巅長得比我好看的女弟子都有哪些人?”
顧明之俨然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連忙賠笑道:“沒有沒有,我胡說八道,坤鵬之巅第一美人非掌門您老人家莫屬,其他的庸脂俗粉怎能與你相提并論?”
他本來是想拍馬屁以求放過,哪知小師妹聽了,面色依然陰沉如水,涼涼的道:“你倒是說說,我哪個地方像老人家了?”
顧明之一愣,再次賠笑道:“你千萬不要誤會,我說的老人家是敬稱,表示你地位超然,人人膜拜,并非是說你老。”
小師妹這才滿意,轉怒為笑,道:“事不宜遲,你快進去,把喜服換好。”
顧明之奇道:“我換喜服做什麼?”他又朝小師妹仔細端詳一陣,皺眉道:“你穿得這麼好看,外面又挂那麼多紅布條子,難道你是想在今天成親?”
小師妹笑道:“是啊,有什麼不可以嗎?”
顧明之道:“不歸真人才剛過世,現在就大肆操辦喜事,感覺多少還是有點不合适。”
小師妹揮手道:“沒什麼不合适的,我的日子我自己做主,想怎麼過就怎麼過,何必搭理一個死人?”
顧明之聳了聳肩,無所謂的道:“好吧,反正你是掌門,一切都你說了算。”
小師妹道:“今天是咱們的大喜日子,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回來,快去換衣服吧,我這就通知各位掌座和同門,叫大家來第一峰觀禮,為咱們做見證……”
顧明之隻聽得心驚膽戰,不等她說完,便大聲打斷:“等等等等,你方才說,和誰的大喜日子?”
小師妹道:“當然是你和我了,還能有誰?”
顧明之隻覺五雷轟頂,跳腳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同我拜堂成親?”
小師妹點點頭,笑盈盈的道:“正是。嗯,你剛剛才從外面回來,這個事在你看來是有點突然,但隻要拜了堂,咱倆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以後和和美美的過日子,豈不快哉?突然一下也無妨的。”
顧明之呆了好半天,才确信自己沒有聽錯,尖叫道:“你是跟我開玩笑嗎?你要同我成親?”
小師妹道:“大驚小怪的做什麼,這不是早晚的事嗎?那日在秘境中都商量好了,難道你想反悔?”
顧明之神色為難,說道:“倘若咱倆成親,那楊巅峰怎麼辦?這麼快就移情别戀了嗎?”
小師妹聞言一怔,皺眉道:“我們成我們的親,關他什麼事。我早就說過了,我已經将他忘得幹幹淨淨,難道事到如今,你還不信?”
顧明之也是眉頭緊鎖,奇道:“不是,你真的确定你已經忘了他?”
小師妹不耐煩的道:“你以為我騙你的嗎?當然了,我說的忘是指不再喜歡他,并不是說不知道他這個人了。”
顧明之向她豎起大拇指,贊道:“你也太厲害了,朝夕相處的人,居然說忘就忘,隔天就另覓良緣。不過,就算你忘了他,但他卻未必會忘了你,畢竟他可沒你這麼潇灑。”
小師妹想起那日楊巅峰一見自己便歡天喜地的神情,心中也明白顧明之所言非虛,但這是楊巅峰一廂情願,自己卻不能因此就心慈手軟,沉臉道:“管他的,都已經大半年沒他的消息了,隻怕他早就客死異鄉,咱們隻管過自己的好日子,何必理他?”
顧明之被她說得一愣一愣,奇道:“大半年沒消息?這不應該啊,難道前幾天他都沒來找你嗎?”
小師妹也即聽出他語氣中有些蹊跷,問道:“你何出此言?為什麼說他這幾天應該來找我?難道你一直與他互通音訊嗎?”
顧明之歎道:“看來他真的沒來找你,你也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小師妹以為他指的是他與楊巅峰時常聯系,反正楊巅峰已死,隻要自己不露出馬腳,誰也不知自己不是小師妹,對顧明之的話也不以為意,隻是對他欺瞞自己有些不悅,淡淡的道:“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什麼?或者說,你有什麼事瞞着我?”
顧明之肅然道:“我待會要說的話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你做好準備。”
小師妹見他鄭重其事,心中也開始打突,闆着臉道:“有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顧明之咳嗽一聲,才道:“其實,楊師兄他從未離開,一直在你身邊,隻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小師妹聞言一呆,并未相信,嗤笑道:“絕無可能,他若是靠近我,我必定能夠察覺得到。以他的修為,不可能做到無迹可尋。”
顧明之歎了口氣,道:“如果我告訴你,他是以元神之體,藏到了我身上呢?”
一言甫畢,小師妹已如泥塑木雕,呆在當場。
她此刻胸中已翻起了驚濤駭浪,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悄然浮上心頭。
顧明之瞧見了她的臉色,便将一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我本來是太古山弟子,這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我被太古山掌門甯廣寒掃地出門那天,又被人推下萬丈深淵,本來必死無疑,剛好遇到被人追殺得隻剩一副元神的楊巅峰,他救了我一命。但那時他自己也隻剩下了半條命,肉身損毀,唯有元神尚存,但也奄奄一息了,。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我便将肉身相借,他穿了我的軀殼,回到坤鵬之巅,之後就一直以我的面目示人,直到那天第一輪比試過後,長空掌座施法為他鑄造了一副金身,他借者金身之體,才重獲新生。我則是回到太古山洗刷了以前的屈辱,今天才回來。”
小師妹這時已是猶如泥塑木雕,舌橋不下,渾身僵硬,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明之接着道:“所以你明白了嗎,這大半年以來,與你共赴萬頃城,同闖昆胥國的其實是楊巅峰,而非顧明之。對你說過的話,許下的承諾,也都是他。我隻是一個旁觀者,在識海内看着你們二人如膠似漆,打情罵俏。”
小師妹怔怔的留下兩行眼淚,上牙咬着下唇,已咬出鮮血,一面瘋狂搖頭一面聲嘶力竭的吼道:“不,不可能,不會的,不可能是這樣……”她忽然指着顧明之鼻子,滿眼怒火,惡狠狠的道:“你是不是心中有了别人,不願同我成親,所以才編造這麼一大堆謊話出來,想以此推掉婚事,好與别人雙宿雙栖。你說,是不是這樣!”
顧明之苦笑搖頭:“我敢對天發誓,我方才說的這些,字字屬實,絕不半句虛言。若有假話,叫我天打五雷轟。”
見他面色嚴肅,一本正經,小師妹不由得不信,想起那日楊巅峰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滿面笑容的說:“看到我還活着,你高不高興?”當時她并未看清他眼中的似水柔情,隻有驚訝與慌張,唯恐他察覺自己并不是他的小師妹,因而起了殺心,卻沒想到因此而痛失摯愛此刻又是後悔,又是悲怆,又是自責,整個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大紅嫁衣鋪了一地,像一朵鮮豔的牡丹花。
顧明之見她神情有異,問道:“你怎麼了?我将真相告訴你,你不應該高興嗎?怎麼是這個反應?”
小師妹呵呵一聲,一邊落淚一邊失笑,啼笑皆非的道:“高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你現在告訴我,一切都為時已晚,楊巅峰已經死了,你知不知道?”
顧明之眉頭蹙起,驚道:“死了?他,他怎麼死的,是誰害了他?”
小師妹雙手捂臉,狀若瘋癫:“是誰?哈哈哈哈,是誰,哈哈哈哈哈哈哈,還能是誰呀……”
顧明之駭然道:“難不成,莫非……是你?”
小師妹嘿嘿一聲,道:“是啊,就是我。那天他大比過後,他突然來敲門,我見到他的時候,吓了一跳呢,反手就取了他的命,嘿嘿……他就那麼直挺挺的死在我面前,他還死不瞑目呢,估計也沒想到我會對他動手吧……哈哈哈哈。”
顧明之這一驚非同小可,怒道:“你,你這個瘋女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小師妹擡起頭來,目眦欲裂:“為什麼?你居然還有臉問我為什麼,我一直以為,與我朝夕相對的是你顧明之,而楊巅峰,他隻不過是個一直在外不歸的負心漢,這麼多天了,也不回來看我,我都已經打算與你成親了,他又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誰知道他是不是想破壞我的好事,我當然不能讓他活着了……呵呵,原來,原來我喜歡的人竟然一直是他……你們兩個瞞得我好苦,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她越說越激動,眼中越來越憤怒,說到最後,已經是歇斯底裡了,她忽然出手,一把掐住顧明之脖頸,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咬牙道:“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要瞞我騙我?害我親手殺死了我最愛的人,你這個罪魁禍首,我要你去給他陪葬!”
她一隻手掌如鐵箍一樣,掐得顧明之呼吸苦難,胸口滞悶至極,但他還是啞着嗓子,從牙縫中一字一句的把話擠了出來:“我的肉身一直被楊巅峰掌控,元神又被他放在識海之内,就算想告訴你也……也無能為力。殺他的人是你……一直瞞着你的人是他。你,你殺他的時候,可曾有過半點猶豫?可曾給他解釋的機會嗎?這一切……跟我,跟我沒半點關系,我隻不過是看着你二人私定終身的……的一個過路人罷了……你們兩個有緣無分,全是你自己一手促成……”
小師妹聽得目瞪口呆,想起當初,是自己叫人去追殺楊巅峰,以緻釀成如今的後果。而楊巅峰也是自己親手所殺,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确實與任何人都不相幹。
想到這一層,她手上一瞬間便力氣盡失,将顧明之緩緩放落,又哭又笑的道:“是啊,你說的是對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我……”她望着自己的手掌,那日她就是用的這隻是,了解了楊巅峰的命。
顧明之摸了摸自己的頸項,咳嗽了幾聲,再深深吸了一口氣,通體舒暢之後,才道:“如今斯人已逝,我們能做的隻有節哀順變,你也不要再哭了。”
雖然他與楊巅峰有了大半年的交情,聽聞他逝世,一時當然難以接受,可事已至此,卻也不得不接受。他其實也想為他報這個仇,可又想到楊巅峰生前對他的小師妹簡直是愛入骨髓,自己無論也不能戕害他心尖的人。何況以他的修為,就算有心報仇,也是萬萬辦不到的,想想唯有歎息,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