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動【星杯戰士甯吉爾蘇】的效果,選自己以及對方場上各一張卡送去墓地。”
“我選擇的是【被星杯所勸誘者】,以及【妮穆蕾莉娅的夢守衛小枕頭】。”
随着那持長槍的戰士向前一揮,全身由巧克力塗就的狼首怪物與那戰士過去的自己紛紛碎作光屑。
“戰鬥階段。”
安绫下令道,“我用星杯戰士攻擊小被子。”
“……我發動寝姬樓效果。”夜的聲音有些虛浮,卻也并不影響他的表述,“自己場上的妮穆蕾莉娅怪獸被戰鬥破壞的場合,可以作為代替把額外卡組一張裡側表示的卡裡側表示除外。”
星杯戰士的攻擊力是2500,而小被子的攻擊力則是2000。林千帆看着那戰士奮力壓制住奶油畫成的羊形怪獸,隻在對方那柔軟的軀體上劃了幾道深深的痕迹,卻未能将其徹底粉碎。
一來一去,雙方的生命值又來到了七千比五百。
“我的回合結束。”
至此,雙方都已用完了自己的手卡。不過,場面看起來依舊對夜更加有利。
不管怎麼說,他還有一張寝姬樓,一張蓋卡,以及兩隻大型怪獸。而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安绫,她的場上隻站着一位孤獨的戰士。
“你會在這種時候相信命運嗎?”安绫突然問道。
夜沒有回答,那一疊卡組仿佛突然變成了他生命的全部,他勝敗的意義。
場地邊的晝輕輕撫過被光芒籠住的決鬥場地,那是與她的冰截然不同的冰冷,某種強大的意志正萦繞着此處。
雖然算不上很欣賞夜,但她也略微聽聞過對方的事迹。她不以外貌取人,畢竟,就算是她這種看起來至多不過青年年紀的人,也已度過了數百近千年的歲月了。
所以,她知道,對方正是世人定義中的“惡人”。
所以,當夜攔住她,不讓她去追那兩個孩子時,她感受到了異樣。
正在追求公平的,正在渴望着決鬥的……不隻是安绫而已。
對他們這種隻能在日與月與星的盲點處存在的影子來說,不該放棄如此大好的,利用人質的機會。無所不做,舍棄良知,這才是身為“反派”應有的覺悟。
但她還是停下了,正如夜命她不要再追擊。
是受誰人的影響呢?晝面色複雜地看向夜對面的那人。
會是她嗎?
覺醒者皆是與世之偉力抗衡之人——對于影子們來說,是否會顯得太過耀眼,以至于要把那混濁黑暗的外殼都給燒卻,令内裡醜陋卻渴求着“正确”的東西暴露出來呢?
她攥緊了雙手,不知何時,她也緊張起了這場決鬥的勝負了。
“我的回合。”
夜抽出了自己的卡片,他久久地凝視着自己的命運,不知想到了些什麼。
“戰鬥階段。”
他機械式地吐露進程,令小鬧鐘攻擊星杯戰士。二者攻擊力相當,不過夜這一方有寝姬樓的保護,最終隻有星杯戰士消散。
盡管自己已經空場,安绫的面上卻不見郁色。她看着夜,對方卻沒有用剩下的怪獸攻擊過來,而是就這麼結束了戰鬥階段。
“我,覆蓋一張……”
夜沒有說完,他再度看向了那張卡片。
那小小一張卡片仿佛變成了他自己的仇敵,僅僅一張卡片中竟似乎有沸水翻騰,響聲震天,而後衆音滅絕。
“我——回合結束。”
安绫沉默地看着夜,對方在被她識破了計策後便仿佛失了心氣,令她也全無嘲笑的意思了。
“其實,你完全可以蓋上的。”
她沒有抽卡,而是輕聲說道。
“你最初的打算,是利用【自爆開關】這張卡和我同歸于盡吧。不斷地削減自己的生命值,隻要和我的差值達到七千就能發動,雙方平局。”
“對你來說,這才是最好的方法。勝利也好,平局也罷,我們之間的決鬥都會就此終止——而失去了場地的庇護,我也沒有自信從你們兩手中逃跑。”
“但是,很不幸的是,我手中有一張能夠削減我自己生命值的卡片——你的計劃落空了。”
夜沒有動作,他手中的卡片微微顫動着,證明其主人正在為了自己的失策而懊惱。
“你手裡那張是陷阱卡,對吧。”
她的猜測似乎中了,夜擡起頭來看向了她。
“你的場面比我可好太多了,我空手空場,下一抽也不一定能抽到有用的。你隻要穩紮穩打,幾個回合内斬殺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難不成是在安慰我?”夜以自己都不信的語氣說道。
“我隻是在盡決鬥的禮儀。”
安绫的表情顯示,她此刻正是完完全全認真嚴肅着在叙說。
“不到最後都不放棄,相信自己的卡組,以及……最重要的一條。”
“是什麼?”
“遵守規則,愉快地決鬥。”
以如今的場面看來,這無異于一個拙劣的冷笑話。但在場地中的夜卻不覺得對方是在開玩笑,他懷疑地眯起眼睛,看着對方琥珀色的雙眼,終于确定,對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真摯态度說出了上面那番話。
“所以呢,盡管你看起來像是沒了威脅,但我的場面依舊很難看哪。”安绫眨了眨眼,“一旦你打起精神,準備全力應付我,我保不齊要在三個回合内落敗。”
“所以呢,我會相信命運,相信我自己的卡組。”
“相信我自己乃是正義的那方。”
“……?”
“我的意思是——”
安绫猛地抽出了自己的卡片,在看見上面的畫面後,林千帆如同被響雷驚吓的兔子一般,不由自主地遠離了安绫半步。
但與此同時,她的視線又無可避免地被那道背影吸引了過去。
“我要在這回合結果你。”
聽到這裡,夜終于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想明白了,對方說得确實很有道理。自己是該蓋上那張陷阱卡的……既然通過【自爆開關】同歸于盡的想法落了空,那他穩紮穩打,正面擊敗對方不就好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居然還會需要對方來提醒。
“結果我?”想明白後,夜的思維同樣活躍起來,“你的卡組是圍繞着星杯怪獸構建的,要想再度展開的話,就得有複數的通常怪獸——隻有一張卡片的話,我是想不到任何逆轉的可能性。”
“而下個回合,我從額外卡組的特殊召喚也會解禁。隻要我能再召喚一隻攻擊力大于2500的怪獸……”
“我說過了——”
安绫高高地舉起卡片,拍在了場上。
“你已經沒有下回合了。”
“我發動【劍主的饋贈】,給予你800點傷害。”
夜愣在了當場,随後看向自己沒有覆蓋的那張陷阱卡。
那是一張預防效果傷害的卡片,名為【地獄的冷槍】。效果是“當對方造成戰鬥傷害以外的傷害時,将自己所受的傷害轉移給對方”。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先前蓋下了這張卡,就還有逆轉的機會。
而不是像現在——
圍繞着兩人的決鬥場地破碎,夜還愣在原地,晝則已經盯上了跳離腳下平台的安绫。後者抹了把鼻血,先前場地内的一切都碎作了紛飛的銀色細光,但她腰間的卡盒不知何時已經被打了開來。
“再借我一臂之力吧,千重。”
點點血珠落在了千重劍主的卡片上,林千帆能感覺到,自己與安绫的聯系又緊密了一分。她沒去管自己愈發輕盈的身體,隻是在茫茫星海間又一次回應了安绫的召喚。
就在她現身的那一瞬間,晝已經再度襲來!
她沒有管安绫,而是徑直盯上了林千帆。這回林千帆終于看清楚了,她手中之劍乃是劍閣至寶,名喚“夕顔”。
曾屬于她的師父,疊雲峰的峰主。那個看似垂垂老矣,心卻從未腐朽的老頑童。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看着晝,盡量壓下眉尖的愁緒。敵人對她的出現沒有任何超出一般程度的驚訝,也就是說——這個和朝霜玉有着同樣面貌之人并不認識自己。
“安绫姐姐!”
從樓梯口處傳來了荷港的喊叫,安绫循聲望去,對方手中正提着她故意丢在一樓的噴火器。
一看到這個,她哪還不明白,對方先前聽懂了自己的意思,現在已經結束了他們在食堂的任務。
沒錯,歸根結底,并不是晝與夜這兩人困住了安绫,而是安绫主動作為誘餌,将他們拖在了二樓。
畢竟,在最初的教室結盟的三人最開始的目的,就是來到食堂,解決魚添任務中的怪談。
“成功了嗎?”她連忙問道。
魚添默默地舉起了手上一根染血的紅色挂墜,與此同時,林千帆的耳邊也傳來了系統的提示音。
【怪談調查進度:100%】
“我就知道!”
安绫這麼說着,心底還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盡管在看到一樓的環境後她就判斷,在怪物大抵都被冰凍住的情況下,解決怪談的難度應該會直接下降幾個檔次——但畢竟這次隻能由兩個孩子獨立完成,她還是不免擔心。
但現在,魚添手上的傷已經消失不見。他們不僅出色地完成了任務,還照顧好了自己。
“不愧是你們。”
“安绫姐姐,快抓住我的肩膀——”
荷港一看見鼻血狂流不止的安绫,以及在近側交鋒的劍仙和晝,立刻便明白這裡不能久留。一旁的夜雖然沒有明确向他們表露攻擊意圖,但他已經默默地拿回了自己的手杖。
要是再被他封鎖住食堂,三人就真的逃無可逃了!
“我們走窗戶!”
直到她靠近,安绫才發現,方塊少女手上不僅拿着噴火器,還不知從哪裡拿到了一個裝着水的鐵桶。雖然這裡是食堂,有裝水的桶也不奇怪——但結合對方的能力和水桶,立刻就讓安绫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好!”
沒有提出疑問,安绫隻是選擇搭上荷港的肩。
林千帆倒是不急,她随時可以斷開自己與現世的聯系,重新回歸卡片中去。但在最後關頭,三人即将抵達窗戶前,晝主動停下了攻勢。
“你好像認識我,叫我‘朝霜玉’。”她冷冷道。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誰,但這一次,我承認,我們兩個都失敗了。”
她望向拾起了手杖的夜,對方重新模糊了自己的面龐,卻遲遲沒有構建封鎖食堂的影子之壁。
“幫我給她帶一句話吧。”
林千帆知道,晝這是在說安绫的事。
“身為覺醒者,身處‘這裡’,身處‘直播間’,還要堅持自己的意志,是一件難于登天的事。”
晝将夕顔收歸鞘中,緩緩但堅決地說道。
“希望下次見面時,她仍就能秉持自己的意志。”
“……不用你們說。”
林千帆落下最後一句,化作光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