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中聊天群裡氣氛十分火爆,據說切原這次要把他的小女友也給帶上。
“Miya醬說她也很想見見我曾經的隊友們。”切原是這麼說的。
餐館是丸井定的,那本來是家要提前半個月預定的餐廳,但聽說丸井文太要來,硬生生地騰出一間包廂。當天下午幸村正在橫濱站等車的時候,聊天室裡丸井發來了一張合照——橄榄綠的背景牆前,丸井拉着小情侶比着V字。
地鐵上有放學的高中生不小心看見了幸村的手機屏幕,驚呼着上前詢問這是不是Miya醬,幸村不知道切原和女友的關系是不是地下戀愛,于是謹慎地否認了。
“是我的朋友。”對方明顯不信,見幸村遮住手機屏幕更是覺得有鬼,一副賺到了的表情開始發SNS。
出于保護赤也這段戀情的目的,幸村還是耐着性子着手解決這個令人不快的小插曲。
“請不要傳播不實信息。”幸村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張在刨冰店的合照,“照片上的是我的一個朋友。”
拍照的人還是丸井,那是高三的時候大家給蓮二慶生時拍的。海濱街道的刨冰店裡,丸井站在鏡頭的最前方,他的背後是圍着長桌坐滿了的網球部的諸位,而擱着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見抱着鮮花準備進店的寺山海霧,藍白條紋背心被風吹得鼓起,背後是碧波翻湧的大海,陽光的照射下她就像是一面風帆,被海風從海上送來。
高中生仔細地盯着照片看了看,最後将信将疑地删除了自己剛打好的一段話,“真的不是嗎?”
“嗯,不是。”
照片的右下角露出半張臉的銀發少年,就是當下人氣火爆的模特雅治,隻是那會兒他還駝背駝得厲害,高中生壓根不會把這個人同畫報上妖冶迷人的模特聯系起來。
小插曲結束。幸村終于又能夠安靜地享受這段旅程了。他習慣地閉着眼睛在腦海裡進行模拟想象訓練,這是他曾經無法站上球場的那些時光裡學會的技能。
列車飛速前進,遇上對面駛來的列車時會發出轟隆隆地如同悶雷一般的聲音,像夏季陰雲密布時的天氣。
比賽還在繼續,第二盤比賽打得有些艱難,對方汗流如瀑,此時申請中場換件幹淨的球衣,裁判同意了。
保持呼吸的吐納自然,保持住肌肉的興奮狀态,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中場休息的時候,幸村也依舊不會懈怠放松。可以試着打高壓側旋,放短球的時候也要多注意在合适的時間節點上的變線,最重要地是牽制住對方的内角球。
又過了好一會兒,對手還沒回來,裁判已經有些着急。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對方一直沒有回來。
奇怪。身體已經漸漸冷卻,肌肉也變得慢慢僵硬起來,幸村終于坐不住了,他睜開眼,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就聽見“叮”的一聲,一支羽箭從他面前像鏡頭慢放一般仿佛停滞在了空中,又在瞬間化作流星,嗖地釘在了靶心。熱烈的掌聲瞬間将他淹沒。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弓道賽場。一道接一道的羽箭脫弦聲接連不斷,他坐在觀衆席上,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向靶場,那裡站着幾個穿着袴服的選手,足踏、胴造、弓構、打起、引分、會、離、殘心……又是那聲“叮”響,随着落位選手的最後一射,這場比賽在又一次正中靶心後的掌聲中結束。
落位的那個人是……
就在他隐約快要想起那個名字,天卻突然下起大雨,幸村恍惚地記起前不久他好像聽見了雷聲。觀衆席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又全部都消失了,隻留下他一個人,暴雨傾注下他的衣服已經濕透,好似有千斤重。他擡頭看天,卻看見一輪明亮的太陽升起,熾熱而刺目,烘烤得大地将所有的水分直直地蒸發升騰,向它湧去。
大約是夢。幸村閉上有些酸澀的眼睛,那一瞬間像是有一道厚重的石門被重重合上,紛雜的思緒被生生斬斷,世界重歸平靜。再睜開眼時,眼前是周末乘客熙熙攘攘的車廂。
看着列車駛過秋葉原站,幸村隐約覺得哪裡不對,好像他要去的地方不需要經過這裡。對面依舊坐着一個高中生,對方帶着耳機,看着手機屏幕一直在笑,察覺到幸村在緊盯着他時回了一個十分嫌惡的眼神。
“下一站上野站……”
列車繼續行進。
幸村隐約想到了什麼,将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一張門票,黃色的票簽上印刷着一行字:上野美術館·十九世紀西方油畫大師名作展覽。
他想起來了,他來東京,是為了看展。
幸村翻開手機想看一眼時間,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小心打開了相冊,手機屏幕剛亮起網球部的合照就映入眼簾——那是去年全國大賽優勝時的合照,他捧着金色的獎杯,站在隊伍的中央。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間縫隙裡,車廂内的LED屏有一瞬間滿是黑白雪花粒,無信号的标識跳動閃爍了幾下後又終于恢複正常。
【六月十四日土曜日晴氣溫32℃降水概率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