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結束了暑假合宿特訓的網球部急需一場痛快淋漓的放松,來成全這個一如既往美好的夏日。
夏日祭煙火大會的海報很久之前就已經貼在了城市大大小小的便利店商超附近,連海霧爺爺的店外也挂起了海報。
弓道部的成員們問過海霧要不要一起去,但考慮到煙火大會爺爺的刨冰店客人很多,海霧慎重地拒絕了。
“可是刨冰店不是已經招了新應侍嗎?”去電車站的路上,丸井一邊吃着冰淇淋一邊問道。
在網球部合宿期間,海霧也一直在刨冰店幫忙。
“這個嘛……”海霧言語間有些糾結。
“海怪是不是不會穿木屐啊?”切原說道,“畢竟外星人怎麼會懂日本——”
還沒說完,海霧就一掌将切原劈到一邊。切原捂着腰扶在電線杆上呼吸困難,胡狼一邊給他拍背一邊唉聲歎氣說赤也你這是何必。
弓道部最近在特訓,海霧腰上都纏着鉛塊。
核心練得比較好,海霧出掌的時候感覺力度有些大,心想再馬虎下去怕是有天要把切原内髒拍裂,後怕之餘想到切原剛剛直戳痛點的話,心裡的愧疚又少了幾分。
“其實海帶男猜得差不多了,”海霧咬着冰咖啡的吸管說道,“我沒有合适的浴衣。”
海霧小時候還能買成人的浴衣,升入高中之後想要穿到喜歡的款式就必須得定制。從東京轉到立海大,那些過去的浴衣早就不知道放在了哪個布滿灰塵的閣樓裡。
“定做呢?”
“那是要來不及了吧……沒事,那天我常服去就好——你怎麼這副表情?”
“沒什麼,就是覺得小海你懂事好多。”
“……”
丸井這句話讓連着海霧在内的幾個人都有點無話可說。
“那海怪以前到底是個什麼形象,有嚴重施虐傾向的怪胎巨嬰嗎?”
因為有這麼一次談話的鋪墊,煙火大會那天,大家都覺得海霧能抽空來一下已經很不錯了,期待她能打扮得明媚可愛地來參加夏日祭——這簡直是一種絕望的臆想。
刨冰店需要海霧在換班的時間幫忙,所以除了文太要和海霧一起來之外,其餘的大家都已經在夏日陽光還明媚着的五點多到了煙火大會的河堤附近。
穿着白色浴衣的幸村獨自在入口處等待時,已經被不少人問聯系方式。
微微悶熱的氣流,河堤潮濕的空氣,他站在嘈雜的人群外,幹淨清冷的像是一朵雪絨花,看上一眼都能平息幾分燥熱,讓人挪不開眼。
“部長!”切原跟着胡狼仁王他們幾個一起前來,看到幸村就高高地揮起手。
“部長一個人來的嗎?”切原環顧了下四周,心想的是海怪離部長家那麼近,怎麼沒有一起來。
幸村一聽便明白切原在想什麼,但他和海霧之間的關系很微妙,這個話題還是不要開始得好。
自從上次生病海霧受真田拜托來照顧幸村一晚之後,幸村和海霧的關系緩和了一些。雖然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大緻上還是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男孩子的浴衣款式沒什麼好說的,除了真田的過于老成端莊,仁王的深紫色刺繡的浴衣格外的惹眼、有點像老派電影裡的狐狸外,其他的都很平常。
今天河堤的晚霞燒得格外好看,紫紅色的雲山重岩疊嶂,燒出天邊一排飛鳥羽翼的金邊。
河堤上三三兩兩挨着的人們漸漸沒了聲音,蟲鳥的鳴叫随着夜幕漸漸落下開始鳴奏。
水流拍打着堤石,回應着相隔不遠之處海堤的呼喚,在微弱卻持續的應答之中,海霧出現了。
海霧穿着純白的浴衣,衣擺被傍晚的天色鋪上一層瑩藍色,腰間纏着紅色的腰帶,整個人仿佛是被晚霞鍍了光的飛鳥落到了青郁的堤草上。
幸村注視着海霧站着的地方。
期待很久的晚風終于吹起。
離煙火大會開始還有半個小時,但河堤上的氛圍有些奇怪。
自從丸井帶着寺山坐下後,大家都奇異得默不作聲,在無聲無息裡大家的眼神卻又時不時碰到又岔開,除了丸井泰然自若地跟真田交流羊羹的做法,其餘的幾人或天性使然或有意為之的都沒有和海霧說些什麼。
該怎麼說好呢——海霧“降臨”的那一瞬間,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們從未有過的清晰認識到:海霧是個相貌出衆的女孩子。
昨天,海霧奶奶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套非常合身的浴衣,摸着衣料,觸感非常舒服。奶奶解釋說衣服是常去的和服店裡客人因故退掉的定制版,海霧對這套說辭持懷疑态度。
因為頭發長度不夠,海霧沒有盤發,但也沒有像往常那樣任由頭發散亂,黑色的發卡将一側頭發别在耳後,上面的一朵紅色山茶花開得正好。
此時她雙手撐在背後,仰頭看着天際,等待着煙火表演。
海霧其實也意識到了當下微妙的氛圍,當然也猜到這一切可能是出于自己的原因,因此反倒更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已經煩躁好一會兒了。
“我說……”最終,海霧還是開口了,一如既往的懶散嗓音拖着不耐煩的調,讓衆人一個激靈的都豎起了耳朵。
“就算不習慣,這麼久了……也該習慣了。”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但所有人心裡聽得清清楚楚。
仁王的胳膊搭在膝蓋上,前傾着身子托住下巴,海霧的這句話讓他從無所事事的發呆中轉回了目光。
他托着下巴看着皺眉的海霧,過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也不能怪我們啊,寺山你這樣确實像朋友變性——”
“喂喂喂!仁王前輩說的為什麼要打我啊?”切原抱着膝蓋朝着海霧嚷嚷道。
海霧陰沉着臉色——裙裾太窄,腿擡不起來,非常絲滑地踢在了切原身上。
“浴衣确實不适合你,各個層面上……”仁王還是不依不饒。
海霧作勢要起身,結果一隻手扶在她的肩上,她一回頭,看見真田面色和煦地說道:“是仁王的不對。寺山你很适合浴衣,我們隻是有些不适應,但這不會是你的問題。”
很詫異真田會突然說這些,衆人有些吃驚,但卻在聽到之後覺得這确實是真田一貫的作風,賽場上很霸道,私下卻很照顧人。
海霧覺得耳朵有點熱,她硬犟着挪開目光,卻看見坐在自己側後方的幸村。
幸村穿着和自己一樣白色的浴衣,從自己來這之後就沒聽到他說過話,此時此刻也一如既往地安靜坐在一邊,仿佛這邊的嬉戲打鬧紛紛擾擾都與他無關。
那天海霧從幸村家離開的時候已經是白天,因為是暑假,奶奶以為自己前一晚從幸村家回來後一直在卧室休息,加上早上和爺爺一起去了采買市場,所以沒發現她徹夜未歸。
除了幸村。
這個小插曲仿佛使得兩人之間有了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心照不宣之下倆人都沒再談過有關那晚的事。
今天是兩人自那天之後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