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館的頂燈下,籃球撞擊着地闆,空氣裡是木頭、汗水和球類皮革混合在一起的氣味。比賽進行到最後一分鐘,比分持平膠着。控衛把球高抛,禦影玲王一躍而起,穩穩接住。
他成了全場的中心。
落地,轉身,假動作,沖刺,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少年帶球突進的姿勢像獅子撕裂草原,鞋底與地闆發出刺耳摩擦聲,在對方中鋒“這不可能”的慘叫聲中騰空。
“砰!”一記漂亮的扣籃,籃筐嗡嗡震顫。
裁判的哨聲吹響,比分牌定格在55:54。
觀衆席爆發出海嘯般的歡呼,禦影玲王單手挂在籃筐上晃了半秒才落地。
無趣的勝利。
隊友們一擁而上,手掌拍在少年汗濕的背脊,他随手接過扔來的毛巾擦拭下颌。
比賽結束後,禦影玲王在場邊休息,他仰頭灌下大半瓶佳得樂,旁邊的朋友中島随口問道:“玲王高中有什麼打算?留學還是繼續在這,或者去公立學校讀書?”
其實這個問題禦影玲王早就想過。
雖然才國二第三學期,但學校裡已經有不少人在讨論未來的去向。這所私立學校的學生大多家境優渥,就算是成績平平,也能揮霍青春,靠家裡獲得優異資源,混個名校頭銜,最後繼承家業時在财經雜志封面上擺出青年才俊的姿态。
但對于真正的精英家庭來說,教育從來不是混日子的借口。
父親前幾天還敲打過他要不要考慮高中留學,說是國外某些高校的商科課程比日本強得多,對他将來接手集團也有幫助。
接手集團,傳承家業,要對得起禦影這個姓氏。
難道人生就是為了這些與生俱來注定的事物而存在嗎?
禦影玲王有些迷茫了。
可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玲王?”中島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
“嗯?”
“你的飲料。”
佳得樂的飲料瓶已經被少年捏得變形,水從指縫間漏出來,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不小心。”禦影玲王松開手,唇角輕扯下,“這瓶子質量真差。”
中島還在等答案,禦影玲王煩躁地扯下發帶,仰頭把毛巾蓋在臉上。
或許他也隻是在尋找一個答案,一個能讓他真心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的答案。
“誰知道呢?說不定明天我就逃去當職業球員了,三個月橫掃新人榜,半年包攬MVP,,一年内拿下冠軍獎杯,讓所有體育報紙頭條都印着我的名字。”
「Reo,the future King」
禦影玲王就是能有那麼狂妄,自己有實力也有資本,也相當讨厭輸。
籃球重重砸向地面,彈向禦影玲王被他抓住又扔回去。觀衆席的騷動還未散去,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他,禦影玲王卻突然覺得無趣極了,起身越過人群走向更衣室。
可他又比誰都清楚不可能,但少年人嘛,總得有點什麼去對抗這個無聊的世界,哪怕隻是暫時的。
第三學期初的考試不多,但很快就會到一月中下旬的期末考試,内容涵蓋了上學期所有科目,以及選修科目。保持成績第一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麼難事,就算整個寒假禦影玲王都在忙其他事務,隻要在課堂上稍微一聽,課本上的内容很快就能重新掌握。
寒流和落雪裹挾着期末考一同降臨,第二教學樓鞋櫃區擠滿抱怨天氣的學生,這邊禦影玲王剛換下沾滿積雪的室外鞋,小怪物的身影就在另一邊閃過,在玄關處差點滑倒,扶住牆壁穩了穩身子。她的校服外面套着件單薄的藏青外套,像小狗小貓常做的那樣晃晃腦袋甩掉雪花,又鑽進人群消失了。
期末考在本班進行,座位被打亂,八點準時開考。第一科是數學,監考老師是導師久保寺先生。發完考卷後,教室隻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數學是禦影玲王最擅長的科目,畢竟股票、金融這些核心都離不開數字和邏輯。也有人偷瞄他卷子,這時禦影玲王會把草稿紙翻出響聲。
别誤會,不是防備,純粹是無聊。
考試中卻出現暖氣故障的意外,冷風從窗縫鑽入,幾個嬌生慣養的少爺舉手示意要叫維修工,被久保寺先生一記眼刀釘回座位。
十點課間休息,雪已經停了,積雪沒過腳踝。
禦影玲王踏出教學樓就被雪球砸中肩頭。
“玲王!”始作俑者從樹後探出頭,是籃球部的山下,“真是抱歉,打中你了!”
嬉皮笑臉,毫無歉意的神色,一看就是故意的。
“道歉用行動表示比較好吧。”
禦影玲王起了玩鬧心态,他團起雪球掂了掂,帶着報複用力扔回去,精準砸中山下的臉。
惡作劇得逞,少年指着對方笑得肆意:“哈哈哈哈現在你是我的合夥人了!”
很快場面發生質變,以他為指揮官的雪球托拉斯壟斷了戰場。禦影玲王振臂高呼,他指揮己方包抄敵方隊伍,自己帶着主力正面突擊,雪球在手中像炮彈一樣飛向對手。
直到級主任“考試期間保持安靜”的怒吼震落建築積雪。
下午三點半的最後一科是社會。收卷鈴聲準時響起,禦影玲王在椅背上舒展身體。暖氣恢複後的教室太過溫暖,反而讓人昏昏欲睡。期末考試比預期多了幾道陷阱,尤其是理科部分,不過這也隻是多花費他幾分鐘的事。
“别發呆了,該走了!”中島扒着教室門框探進頭,大嗓門撞破教室的困倦,“再晚就趕不上給孩子們發禮物了。”
啊,差點忘了這回事。
禦影集團與中島家的建築公司合作,每年向孤兒院捐贈開年物資,原本需要母親出席的,但她臨時參加一場會議,任務就落到了禦影玲王自己頭上,他和中島提前約好一起清點物資并緻辭。
走到玄關時,他看到了個出乎意料的人。
生徒會主席月見裡彎腰和咲唯說着什麼,後者坐在長椅上穿鞋。那鞋子明顯過大了,後跟空出兩指寬,鞋帶在腳踝處打了幾個結才勉強固定。
和月見裡腳上那雙是同款,顯然是臨時借出的。
鞋櫃半開着,詭異的是櫃門縫隙滲出一道猩紅液體,滴落到地上,緩緩彙聚着流向他。液體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血色的冰晶閃爍着怪異的光芒。
禦影玲王愣怔一瞬,眼前的場景又改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灘打翻的顔料,刺鼻的丙烯酸味撲面而來,乍看之下像極了兇案現場。
等等,顔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