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夕的手覆蓋在紅脂手上,蓋住那根紅脂一直珍惜着的紅繩。
紅脂不是沒想過把事情告訴懷夕,卻又在每一次想要開口時停住,她不想把懷夕同樣拉入這看不到盡頭的倒轉中。
她的目的本來就是想讓懷夕開心快樂的,如果這樣做了,豈不是一起都不對了。
但紅脂總是沒辦法拒絕懷夕的,那雙帶着擔憂的碧藍雙眸看向紅脂時,紅脂就已經瞬間繳械投降。
……她真的沒有辦法了,所以,暫時依賴一下懷夕也是可以的吧,畢竟實在不行,她還可以讓懷夕失去她坦白的記憶。
紅脂自欺欺人般給自己找理由,那些壓抑着的在心裡埋藏積攢的痛苦與絕望,在懷夕面前宣洩出來。
我該怎麼辦呢?我隻是想要救下你,為什麼,為什麼哪怕我已經擁有了神明的力量,連想要挽救一個人都做不到。
紅脂覺得自己好像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在認真撕開傷口給懷夕細緻講着,偏執又病态的告訴懷夕自己的痛苦,一半又像是逃避的孩子般,蜷縮成一團,不想告訴懷夕那自己隐瞞的事情。
懷夕是特殊的,不僅僅是紅脂這樣相信着,事實懷夕對于世界來說也是特殊的。
紅脂在一次次的倒轉中,也不是沒有做過倒轉其他人的時間,而對于其他人,哪怕是死而複生,在之後也不會像是死神來了般陷入無窮無盡的危險當中。
隻有懷夕是這樣的,隻有懷夕是被世界困住的那一個。
紅脂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懷夕呢?
她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懷夕,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就知道懷夕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不要救我。”在最後的最後懷夕是這樣說的。
但這是不可能的,紅脂不會放下懷夕,更接受不了一個人活着懷夕死亡的結局。
她乖順低着頭向懷夕說着自己的能力和過去,卻反手握住懷夕的手,穩穩禁锢住她的動作,像是在表達自己的決心。
懷夕感受到了紅脂的痛苦,她當然相信紅脂說的話,畢竟紅脂從來也沒有在自己面前認真隐瞞過。
事情比她想的還要嚴重些,她沒想到紅脂每一日和她溫馨的相處下,藏着的是足以把人吞沒的絕望。
懷夕努力讓紅脂感受到自己悄無聲息的安撫,心裡卻在不斷思索着,紅脂沒有騙她,但她卻能感覺到有隐瞞。
在聽完紅脂說的所有後,她起身緊緊抱住不自覺流淚的紅脂,像是要把她揉進骨髓般,滿是心疼和自責。
“會有辦法的,”懷夕堅定地說道,哪怕她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但此刻也必須要給有紅脂支撐的希望,“我們一起,一定可以的。”
她張張嘴,似乎是想要問什麼,在感受到懷裡人的顫抖時,也還是停下。
紅脂說自己來自未來,但……現在的這條時間線上,是有紅脂的存在的吧,或許還在垃圾窟裡和小白狗作伴,也或許是被實驗室抓走。
可如果現在存在紅脂這個人,那麼現在她擁抱着的紅脂又屬于哪裡,屬于這個紅脂的懷夕,是不是真的已經死去。
她必須找個時間去探查,現在的時間究竟有沒有紅脂這個人的存在,現在的紅脂已經承受不住更多的刺激。
懷夕不想要看到紅脂真的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那不是紅脂該有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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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可笑了。”夏油傑感慨道,懷夕能夠想到的,上帝視角的他們自然也可以。
如果屬于紅脂的懷夕早就死去,那麼她做的那一些又是為了什麼,而如果紅脂來到的是其他的世界,那麼懷夕的死亡……
太宰治像是睡着般,微微抿唇沒有說話,他非常清楚,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話,那紅脂絕對會崩潰,畢竟他也算是親身感受過。
費奧多爾的注意力倒是放在了紅脂的能力上面,這樣随着運用一點點熟悉,那紅脂是用了多少次,才能到現在這種仿佛時間就是手中玩物的程度。
痛苦,絕望,崩潰,不甘心,這些都是讓自己更加強大的養料嗎?
縱使他們萬般猜測,面前的也隻是不可改變的過去了。
不再一個人承擔的紅脂明顯狀态好了很多,懷夕非常了解她,熟練地安撫好紅脂。
“如果我再次死亡被倒轉時間的話,你要告訴我,”懷夕認真地跟紅脂說道,“那個實驗室我已經找到點蹤迹,拿到資料的話絕對是一大進步。”
這是兩個少女與整個世界的抗争,凡人的力量太過微小,怎麼可以和天災相比呢?
隻是她們必須要這樣做,哪怕前方看不到一點的希望,兩個人攙扶着,或許也真的有看到曙光的一日?
作為信仰神明[天空]家族的大小姐,懷夕自然是有些特權的,很快就有關于這個世界[紅脂]的消息。
懷夕沒有告訴紅脂,她怕紅脂接受不了那個最殘酷的事實,她多了解紅脂,特别是現在的紅脂精神狀态不好,瞞住她也是可以做到的。
懷夕已經千小心萬小心,她知道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能夠刺激到紅脂的存在,甚至沒有親自去看這個世界的小紅脂。
她告訴紅脂,自己找到了那個實驗室,隻是因為實驗室背後人權勢過大,需要紅脂和她一起去。
懷夕很明白命運是不可逃避的,她一直是個通透的人,對于自己的死亡倒是沒有什麼想法,隻是看不得紅脂這幅模樣。
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辦法讓紅脂放棄,這早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
隻是哪怕懷夕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她還是清楚地意識到,人與一整個世界相比是多麼的渺小,而不管是她還是紅脂,或許早在最開始就已經陷入悲劇。
隻是最近唯一一次的出門,是觸及到那個背後之人的利益嗎?又或者是什麼世界的手腳。
懷夕低着頭看着木着臉把匕首刺進她心髒的紅脂,明明看起來才十幾歲,對于這種事就已經麻木般無動于衷。
這是——她世界的紅脂,懷夕像是沒感受到身體上的疼痛一樣,心疼地撫上面前紅脂的臉龐。
還是成了最壞的結局啊,那個紅脂該怎麼辦呢?其他世界的紅脂又該怎麼辦?
不想死,不想要紅脂一個人面對這一切,不想要紅脂因為她陷入這無止境的輪回中。
在看到那個大紅脂來時,懷夕已經發不出聲音,隻能無力的比着嘴型:
“——不要救我。”
不要再繼續這樣的悲劇了,好好生活啊,紅脂。
這一刻,那個懷夕最後的身影在此刻交疊起來,紅脂甚至覺得面前的是不是一個夢境,又或者隻是她噩夢之一。
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那個和她曾經一模一樣的自己,一個走上和自己不一樣道路的自己。
原來如此,紅脂站在原地,身上的氣勢近乎無,面無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那雙眼眸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原來如此啊,原來屬于她的懷夕已經永遠在實驗室閉上了眼睛,而她看到的一次又一次懷夕的死亡,是因為
——是因為她啊,因為一個時間之外的變量,因為紅脂自以為是的插手。
紅脂以為懷夕是特殊的存在才會被世界特别關注,但其實是她,是以為紅脂對懷夕用了不該用的力量。
所以是她親手“殺”死了每一個懷夕,她是一切的死亡的源頭。
她是不可饒恕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