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衍受了内傷,性命無礙,肩頭的骨折要慢慢養。
碧兒一直守在樂衍身邊,寸步不離,因白日裡受到驚吓,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精力不足,趴在一旁的小凳上打着瞌睡。
席玉随着真武帝一起來到秀川宮。
碧兒迷瞪着睜開雙眼。
席玉對碧兒示意,碧兒趕緊起身施禮,随着席玉一起離開主屋。
床榻。
樂衍窩在被窩裡昏睡,面無血色,總是生動調皮的眉眼,此刻暗淡蒙塵,露在被角外的手腕,脈絡清晰,雙手細膩白潤,指甲修的整齊幹淨。
‘你與旁人,可有不同?’荀擔風的質問,在耳邊回響。
真武帝平靜的眼光,漸起波濤,緩緩掀起被角,暖被下,粉嫩白淨的身子,胸肩間纏着層層的紗布。
‘自然是并無不同。’
驟然間,心顫如篩糠。
真武帝猛然松了手,後退一步,轉身欲離。
樂衍悶悶的咳了兩聲,真武帝驚醒回頭,重新回到榻邊。
昏睡的人沒有醒,隻是不安的蹬了蹬被褥。
真武帝将面具取下,放置枕頭邊,再次掀開樂衍胸前的暖被,并攏雙指,聚力斂氣,指尖抵在樂衍胸前,氣沉丹田内力運轉,将内力從指尖絲絲吐出,通過雙指運轉,進入樂衍傷損的經脈内。
今日驚慌之下,才知早已不同。
三日後。
季知節停足在秀川宮宮門前,宮女提着燈籠候在旁等候,不一會兒,席玉領着幾個宮人從宮牆拐角過來。
宮人自覺,持着燈籠退開幾步,避開兩位官公談話。
季知節問道:“樂衍傷勢如何?”
席玉道:“内傷好了大半,外傷還需好生休養。”
季知節正為此擔憂,聖君夜夜耗損内力為樂衍溫養經脈,“厲司藥怎麼說?”
席玉平靜的面容有了細微變化,“聖君未曾理會。”
季知節有種孩子不聽話的惆怅感,“得溪軍與絨菊樓從不消停,長公主又跟着胡鬧,聖君要費心的事情太多,”頓了頓,有意道,“樂侍奉這邊,聖君放了太多心力。”
宮正司的胡鬧事發生後,聖君對樂衍格外不同,當時可以認為是蘭律樓或是苗恨水的關系,又因長公主的魯莽受累,才多加恩寵。
而現在,清心寡欲了二十年的聖君,為何接連反常,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聽季知節暗示,席玉眼白上移,恢複冷漠,“聖君自有主張。”
季知節暗歎這個‘主張’真要命,笑道:“聽花嬷嬷說,你要查那個碧兒?怎麼想到查她?宮外的事我熟悉呀,需要幫忙?”
席玉道:“若無它事,莫擋我進去。”
季知節瞅着席玉笑,“為了笙墨?”
席玉眼珠子下斜,剩下大半個眼白盯着季知節。
季知節捂着起汗毛的胳膊,笑着不再多言。
秀川宮。
席玉輕聲緩步進入内室,透過雲紗簾的縫隙,看到真武帝坐于榻上,為樂衍運功。
席玉退于外室守着。
一盞茶的功夫。
真武帝停了手,臉頰中泛出層層汗水,手掌抵在胸前按了按,起身離開床榻,忽覺氣力不濟胸口悶得緊,走了兩步,又不得不停下穩住氣息。
而樂衍,做了個一個非常長,非常長的夢。
夢到自己站在一個小島上,光腳感受到腳下的沙礫,粗粝,冰刺,而島上的天空,廣闊無際,空遼的令人畏懼。
天地一明一暗。
天空忽然開裂,裂開一隻巨大的眼睛,漆黑的眼瞳,滾動漩渦的眼白。
小小的島嶼長出了參天大樹,有了飛禽走獸,有了房屋,田地。
樂衍聽到的人聲,但找不到人哪裡,隻聽,那個人在笑,笑得特别溫柔,她在呼喚,陸續來了許多的人,他們圍在一起,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樂衍沉醉其中,直到母親出現,母親在人群中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