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夢魇濃稠到到讓人窒息。
像焦灼地在迷霧裡行走,逃到哪裡都如同鬼打牆一樣壓抑和令人絕望。
躺在地上的Omega深陷的眼窩在眉骨下方落下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
“家主,聯邦中心醫院的預測結果出來了。”
“夜柃息有95%的概率會分化成Omega。”
手下将檢測報告呈到夜家家主的面前。
夜家到這一代就逐漸衰敗落魄,偌大的家族自上至下,皆是一派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像被蟲群蛀食後潰爛朽壞、強撐華麗的空架子。
——當年和佛羅斯特家族訂下的婚約就成了某種程度上的救命稻草。
佛羅斯特的三位繼承人都分化成了Alpha。
在洛特蘭斯——或者說至少是在傳統的貴族眼中,AO的結和才是正統合理名正言順的。
而夜家直系後代不是Alpha就是Beta。
偏偏他這個私生子是Omega。夜家家主擡手。
“去把夜柃息喊過來。”
………
面容精緻的Omega男士緊緊攥住小男孩裸露在冬夜的冰涼手腕。
“去。”Omega彎下腰,靠近夜柃息耳邊催促。
Omega語氣輕柔得像蒲公英的種子,攥着夜柃息手腕的力道卻像是硬生生地要把它折斷:“乖一點。”
他把手放在夜柃息後背,往前推了一把。
小男孩釀跄了一下,看向花園鵝卵石鋪就的斑斓小道上,坐在輪椅上那人的背影。
——像一株霧中清揚的青杉。
這個時候的夜柃息才13歲,頭發遺傳了O父如海一般漂亮的深藍色,而不是後來的灰藍——像早春湖面将化未化硬撐着的浮冰。
年紀不大的夜柃息已經能明白O父的潛台詞。
“乖一點兒”,就是要去裝可憐,賣慘博同情。
在那個和夜家有婚約的Alpha“未婚夫”的面前。
——一個瞎子。
夜柃息惡意地想。
冬夜的院子和溫暖的室内不同,屋檐上還挂着将落未落的寒露。
冷得他唇齒生寒,膽向惡邊生。
——一個瞎子難道不比他要廢物嗎?
不過投了個好胎。就因為投了好胎就應該被人捧着,被人當成祖宗一樣供奉嗎?
夜柃息在夜家苟延殘喘的十三年的人生中,聽到最多的話是“惡心”“小三的孽種”“多餘的存在”“家族的污點”。
而這些天他聽到最多的話是“跟他那個小三爹一樣好命”“什麼便宜都讓他占上了”“Omega就是Omega,天生就是一副勾人的樣子”。
不願意讨好就是“不識好歹”,為夜家飛蛾撲火犧牲一切則是“應該的”。
夜柃息無聲無息地朝Alpha走去。
真的好冷。
夜柃息怕冷。
他不僅怕冷,他還暈血、怕黑怕水怕很多東西。他會惡心,會眩暈。
——這是他O父多次往他的身體裡、注射違法渠道獲得的改造性别的催化試劑造成的後遺症。
佛羅斯特的小少爺好像喜歡安靜,身側一個人也沒有,無聲撫摸着院子裡長到膝蓋高的月光草。
泛發着冷藍色螢光的月光草在瑩潤白皙的手指對比下失去了顔色。
在夜柃息觸碰到輪椅前的一瞬間。
坐在輪椅上的人突然動了。
那雙漂亮纖細的手操控着輪椅,一下子退開兩米。
車輪在地面碾過一道明顯的痕迹,Alpha轉過面,對着前來打擾他的不速之客。
這個人明明看不到,卻精準地預判了他的動作。夜柃息收回半空中的手。
随着那張臉轉過來,路燈燈光落進那雙碧色眼眸裡。
漂亮但空洞的眼瞳,好像一碰就碎的薄冰。
燈下折射出晶瑩剔透的色澤。
細膩的銀色短發柔順地貼服,精緻的面孔像希臘神話裡的安琪兒。
唯有眉宇間萦繞着不符合他年齡的漠然冷冽。
這個時候,剛分化的的銀發Alpha還不願意老老實實地收斂着信息素。
……天上的星星突然消失了。
平坦的地面上開始生長出鋒利的冰片,明明還是初冬,就冷得仿若隆冬。
“咔擦——咯吱——”,雪片生長的聲音一下子綿延到十米之外。
整個院子都被晦暗的白籠罩。
這是夜柃息第一次看到孟拾酒用信息素造成的境域。
——一個十四歲、剛分化的眼盲Alpha造成的境。
“誰。”
鋒利而冰冷的信息素飛速地蔓延到空氣中。
」
“……”
一股悄無聲息的冰冷信息素在空蕩的走廊擴散開,攪散混濁的噩夢。
盡管淡到蜻蜓點水一般在鼻息間短暫環繞,很快就消逝,但昏睡的夜柃息還是在血色的迷霧裡,聞到了,雪、竹、雨、泥土。
——Omega陰翳的雙眼蓦然睜開,密密匝匝的睫毛困住琥珀色的囚籠。
夜柃息醒來。
紋着繁複鸢尾紋樣的天花闆落入眼簾,一枚在半空凝結成的雪花從Omega右眼正上方墜落。
夜柃息無動于衷。
透過半垂的眼睫間,透明的雪花落在半球狀的琥珀色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