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族人譏諷他們“商賈莽夫”,如今這身力氣卻成了活命的本錢。
一會兒後,韓守信右肩就纏上布條,草草撒過藥粉的傷口仍在滲血。他撕下大半腌鹿肉,托守在走廊的差役轉交韓柳氏。剩餘的分作兩塊,分别給了長子韓元慶與十歲幼子韓元祝。
差役很快将肉遞到韓柳氏手中,屋裡衆人一時目光灼灼盯了過來,滿眼羨慕卻無人敢搶。畢竟先前這房父子展露的力氣令衆人驚異,平日被輕視的庶房竟有這般能耐?,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韓柳氏轉過身避開衆人視線,撕下碎肉喂進林夕嘴裡,自己卻半口未動。
林夕嚼着鹹鮮鹿肉,喉頭微哽。她情不自禁也撕了一小條鹿肉塞過去,韓柳氏搖頭推拒,卻被女兒執拗地抵着掌心。
韓柳氏最終含淚咽下肉沫,既欣慰女兒懂事,又心疼隔壁房内纏着血布條的丈夫與兒子。
林夕望着韓柳氏的背脊,逃與留的念頭不斷來回撕扯。
以她現在的身體,跑出去哪怕有空間相助,估計也很難活下去,還得連累韓柳氏她們。可是不跑就能活嗎?她一時沒了主意。
這時,東廂房差役的嬉鬧聲忽遠忽近。
“虎鞭泡酒可是好東西!”差役甲搓着手嚷道。
“虎皮、虎骨、虎血、虎肉——樣樣都能賣出好價錢!”差役乙掰着指頭如數家珍。
王德全默算着:完整虎皮值二十石粟,獠牙抵三貫錢,虎鞭能換五匹絹......這趟公差竟有意外之喜,對他這個隊正來說也算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了,畢竟老虎難得。
他難得露了笑,沖衆人擺手,“抓緊處理妥當,别糟蹋了東西。等拉到幽州換了錢,人人有份!”
另外瞪了一眼那兩位先跑了的差役丙和差役丁,意思不言而喻。這兩人當時看到老虎襲來,第一反應就是撒丫子往前跑,比他們快一炷香到驿站。
再看竟然打下了一頭老虎,知道沒有自己的份兒了,心裡一陣惋惜。老虎要這樣容易被打死,那還跑個屁啊,隻是後悔也晚了,隻得讪讪笑一下。
而聽了王德全的話,跛腳副隊趙四抽出腰間牛角刀,從虎尾開始逆着毛勢剝皮。
王德全則是親自動手剖開虎腹,青黑色的膽囊連着血淋淋的肝葉被拽出,虎血則是從松動的門闆縫漏進馬廄排水溝?。
驿站短暫浮動的喧鬧沉入沉寂,夜風卷着腥臊味飄向松林。
子夜風起時,狼嚎由遠及近傳了過來。不一會兒就有冰碴碎裂的脆響,像是有東西在刨牆縫。
值夜的驿卒抱着酒壇打盹,完全沒注意兩匹驿馬正在瘋狂踢打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