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必要,相國是先王的老臣,若相國答應輔佐公子郊師,公子郊師就會增加奪取王位的信心。”
鄒忌沉默不語。公孫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相國是不是擔心這封信,以後會成為我要挾相國的把柄?”
鄒忌連忙否認道:“不,你我二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也沒必要要挾對方。”
“既然這樣,相國又為何猶豫?”
“我隻是不知這封信該怎麼寫…”
“我可以告訴相國。”
“今日天晚了,明日再寫吧…”
“相國今日寫好,明日一早我便讓信使送出,才不耽誤時間。”公孫閱陰狠地笑了笑,握了握劍柄,“相國莫不是想拖延?别忘了,你府中無論是家丁還是侍衛,都不是我的對手。”
鄒忌閉了閉眼,垂下肩,“好,你教我怎麼寫。”
臨淄城外的密林間,一名男子騎着馬奔馳而來。突然,一根箭矢飛來,正中馬腿。馬一陣嘶鳴,重重跌倒,男子也從馬上摔了下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十幾名士兵從密林中跑出,将他死死地鉗在了地上。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錢在馬上,你們放開我,我給你們拿錢…”男子驚慌地不斷求饒。
田國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突然一把撕開了他的衣服,露出了縫在上面的兩塊布帛。
“把他帶走!”
王宮中,齊宣王拿着一張布帛,面色陰沉。
“這真的是從來往齊魏的信使身上搜到的?”
“千真萬确。微臣與田國将軍已派人查明信使的身份,才知道他扮作魏國商人,已數次來往齊魏之間。這信上的筆迹,微臣也與公孫閱的筆迹對比過,确實是他的親筆信。”田忌拱手道。
“好,很好…”齊宣王狠狠地一拍桌案,怒極反笑,“公孫閱果然向龐涓借兵,想要廢掉寡人,迎郊師上位…”
“以公子郊師的才能,也必不能成。”
齊宣王冷笑了一聲,“螳臂當車而已。”
“大王,如今證據确鑿,可以動手了!”
齊宣王點點頭,“大将軍,你即刻帶人去相國府,将公孫閱拿下!”
孫伯靈在一旁搖頭道:“大王,公孫閱劍術高強,若将他圍困,難保他不會拼死搏鬥,這樣不但頗費周折,還容易傷及無辜,不如傳旨,假意說大王要将他官複原職,将他召入宮中,大夫進宮不可攜帶兵器,微臣與田将軍在宮内布下伏兵,捉拿手無寸鐵的公孫閱,如囊中探物。”
“好,就按軍師說的辦。”齊宣王點點頭,又轉向田忌,“大将軍,你先派人看住公子郊師府,不得讓任何人出入,今夜,你便帶軍隊殺進去,将公子郊師及其黨羽一網打盡!”
“是!”
公孫閱随着宮人走入大殿,遠遠看到前方站着一人,以為是齊宣王,正要行禮,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公孫閱,我們又見面了。”
他猛一擡頭,看到來人,失聲出口道:“怎麼是你?大王呢?”
“大王不會來了。”孫伯靈慢慢走近他,“你知道大王為什麼召你入宮嗎?”
“難道不是因為,大王要将我官複原職?”
“并非官複原職,而是認罪伏誅。”孫伯靈轉頭對着身後說道,“帶上來!”
兩名士兵押着一名五花大綁的男子走了上來。公孫閱看到來人,不由得一愣。
“公孫先生,我沒有招,是他們搜到了你的信…”男子狼狽不堪地對公孫閱哀嚎道。
孫伯靈又揮了揮手,士兵堵住了男子的嘴,把他拖了下去。他轉過頭,睥睨地看着公孫閱。
“公孫閱,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公孫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道:“就憑你一個廢人,想抓住我?”
“别再自以為是了。”孫伯靈冷冷地說道,“大殿内外,到處埋伏着弓箭手,你想逃,必會萬箭穿身!”
公孫閱四下看了看,果然隐約看到了埋伏起來的弓箭手。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孫伯靈,嘴角竟露出了微笑。
“難怪龐元帥當年要除掉你,你的計謀,足以讓任何人寝食難安,公孫閱也願道一聲‘佩服’。”
孫伯靈不語,隻是冷冷地看着他。公孫閱沉默了片刻,眼中露出了一絲如困獸般絕望的狠戾。
“隻可惜,你我注定隻能是敵人。”他的聲音陡然升高,“龐元帥,替我複仇!”
話音未落,公孫閱突然暴起,沖向殿外。
無數的箭矢瞬間從四面八方飛出,一陣血霧揚起,片刻後,又恢複了寂靜。
孫伯靈走上前,看着被亂箭釘在地上的人形。
“也可惜,你的龐元帥,從未打算讓你活着回去。”
次日清晨,相國府内。
“禽先生,田将軍和孫先生這次除掉了公孫閱,為本相除了一個心腹大患,還将公子郊師叛黨一網打盡,本相十分佩服!”鄒忌笑着對禽滑說道。
“相國不必客氣。”禽滑拱手道,“相國今日叫我前來,不會隻是為了感謝我吧?相國,有話不妨直說。”
鄒忌怔了怔,随即堆起了笑道:“既如此…田國将軍那日從信使身上搜出來的,有幾封信?”
禽滑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張布帛,揚了揚,“相國覺得,應該有幾封?”
鄒忌如釋重負:“禽先生,這封信是我當日為了引誘公孫閱上鈎,假意寫給公子郊師的,見你已經拿到了,我就放心了。”說着便上前,要取禽滑手中的布帛。禽滑眼疾手快,将布帛收了起來。“相國别急,我有個條件。”
鄒忌一愣,“什麼條件?”
“相國已經不再适合做相國了,相國若辭去相國之位,我就把這封信還給你。”
鄒忌臉色一沉,“這不可能!”
“如果相國不答應,我們隻好把這封信交給大王了。”
鄒忌冷哼道:“本相兩朝元老,對先王和大王忠心耿耿,你以為僅憑一封信,大王便會相信我有反心?”
禽滑微微笑了笑,“就算沒有這封信,我們也一樣可以上奏大王,說相國為了排除異己,與魏國間細公孫閱串通勾結。相國不會以為,公孫閱一事,相國能脫得了幹系吧。”
鄒忌臉色驟變,“原來你們早有預謀!”
“相國,我們這是為了你全家的性命考慮。若你辭去相國之位,我可以立刻将信還給你,保證不再追究此事,還會在大王面前為你說情,讓大王不要因為公孫閱遷怒于你。”禽滑胸有成竹地看着鄒忌,“相國,答應了吧。”
鄒忌沉默了半晌,狠狠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咬牙切齒地說道:“好,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