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初久見他臉色發青,也收了玩鬧的心思,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吃蘋果?”
“當然不是。”成施:“你知道皇城軍最近招了批人吧?”
倪初久搖搖頭:“幹我何事?”
成施:“聽說有位新秀實在耀眼奪目,我與他切磋了一下,發現頗有你當年的風采!”
倪初久頭也不擡,繼續整理桌子上的沙盤。
“這人對軍規、朝堂之事都能對答如流,唯獨記錯在北漠全軍覆沒的軍隊名字。”
成施摸着下巴緩緩道:“說來也巧,他答錯的答案竟跟你此前設想日後建立的那支軍隊的名字一樣——天狼營。是不是……你在家裡無意中提起過了?”
倪初久修長的手一頓。
成施挑眉吹了吹自己虎口的傷,悠閑道:“姓豆,是你家的狼崽子。”
倪初久擡起的一雙眸子像是寒冬的冰錐一樣鋒利無比,命令道:“把話說清楚!”
*
窦衎知道倪初久來找他麻煩了。
他家那位本應在山高水遠地的将軍,此刻好端端矗立于領兵台上。那張顧盼生輝的臉在一衆粗糙漢子中間顯得格格不入,簡直像是煤坑裡的珍珠,雞窩裡的鳳凰。
今天是兩個月期限的中段比試,篩選十人進入第二月的更高強度的訓練,算是和最後一次比試同等重要,有許多品級較高一些的大人、将領來觀戰也不足為奇。
但鎮國将軍倪初久也來了,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家都暗自思索:今日必須得先聲奪人,皇城軍巡大街算什麼?要是被将軍看上了,說不定還能進鐵騎營呢!
窦衎身邊的其他士兵全都因倪初久的出現而蠢蠢欲動,眼睛幾乎就像是黏在他身上。有幾個人甚至看直了眼,嘴角滴下口水都沒發現。
窦衎站在隊伍裡莫名地煩躁。
丁大炮拿手肘悄悄戳戳他:“诶,這倪将軍果真是名不虛傳、氣宇軒昂、貌美非凡,你不看看嗎?”
窦衎嘴硬:“我不感興趣。”
“他可真好看啊。”丁大炮傻笑幾聲,窦衎竟從他眼裡看出了些腼腆羞澀:“我長這麼大,就覺得我娘是最好看的。今日見了倪将軍,我才知道我娘就是個漢子。”
“......你還真是你娘的好大兒。”
丁大炮猛拍他肩膀:“诶诶诶,倪将軍他好像在看我!”
窦衎腹诽,你這麼挫他為什麼要看你。卻沒忍住擡眼,未曾想那麼巧恰好對上那雙摻了水的眸子——一下子被倪初久抓了個現行。
而丁大炮還在不知死活地火上澆油:“不對啊,我怎麼覺得将軍是在看你?”
要不是現在這麼多人看着,窦衎真的很想将衣服撕下來塞到他嘴裡。你嚷這麼大聲,别說倪初久,王半聾都能聽到了!
倪初久挑眉撇了他一眼,那雙細長眸子裡發出的審視目光閃電般一下子穿透了他的骨頭,窦衎一震,心尖兒像是被人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
他迅速垂眸偏頭,心虛得跟個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不再理會。
王半聾此刻又盡心盡力地做起了雜役的活:給一衆将軍将領端茶倒水,不亦樂乎。
今日并非測試,聽說鎮國将軍大駕光臨,是以他臨時将早上的格鬥術換成了拳術閱兵。
窦衎因為一張臉長得出衆,武力也算新兵中頂尖的,做了個小隊長,被選中站在排頭。
後面的人一臉羨慕,隻有窦衎本人心裡苦——這樣一來,他離倪初久就又近了一步,差不多就隔了一人距離。
若是之前他還可以奢求一下倪初久并沒有認出自己,回将軍府時還可以找個借口糊弄過去。現在做隊長站排頭,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和倪初久臉貼臉,面上的絨毛都能看清。
報幕小兵朗聲道:“下面是拳術一對一搏鬥!”
窦衎隻好硬着頭皮上前。
半個月前丁大炮找窦衎練手的時候,窦衎無意中發現這大兄弟在打拳方面極有天賦,因此兩人常常趁着休息的時候對練。
某日剛好被路過的王半聾發現,覺得他倆這套拳打得有點兒意思,于是額外準許他們單獨去訓練場練習,甚至還找來了拳法師父來指導。
有此等好苗子,趁着閱兵當然要擺到台面上來展示長臉!
王半聾見倪初久一直盯着豆開心,就知道自己這位置安排對了!于是屁颠颠湊上去貼心地問:“将軍可是對第一排的那個高個兒有興趣?”
倪初久沒做聲,專注地看着窦衎和丁大炮單獨打完一套标準的拳術。王半聾在他耳邊介紹道:“此人是我們這一批的翹楚,名叫豆開心,西南人士,他——”
倪初久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叫什麼?”
王半聾聲音洪亮,字正腔圓:“回将軍,他叫豆開心。紅豆的豆,愉悅開心的開心。”
倪初久:“......”
雖說衎有歡樂之意,但這化名取的也實在是……質樸無華。
文采斐然的倪将軍實在是被自家熊孩子氣笑了。可他這微微一笑,卻讓荒郊曠野的皇城營開出花來。王半聾哆哆嗦嗦看直了眼,而下頭那些還在待命的士兵更是熱血澎湃。
隻有被笑的那個人還處在狀況外,窦衎将半死不活的丁大炮按在地上,盤算着回去之前如何編織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