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打算在房間裡睡個混天黑地,卻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
門外,倪初久那抹清亮的嗓音悠然鑽進他的耳朵,窦衎就覺得一陣胃痛。
“雲霁醒了嗎?出來用早膳吧。”
窦衎拉起被子蓋住臉,假裝自己聽不到。
“我早上出門撿了個好玩意兒,你要不要來看看?”
什麼,他又撿了什麼東西回來?
不對!這一大早的,他怎麼又出去了一趟?
窦衎隻好爬起來開門。
門剛拉開一條縫,一張毛茸茸的臉猛然湊到眼跟前。窦衎一驚,差點兒一屁股摔坐在門檻上。
定睛一看,原來是倪初久抱着一隻沒見過的狗,正朝他揮爪子。
“怎麼樣,可愛吧!”
狗子看起來剛斷奶的年紀,是隻白色的小京巴,眨巴着兩隻黑不溜丢的大眼睛,跟沒睡醒似的,時不時張嘴打上個奶嗝。
今日難得的晴天,兩人決定在院子裡用早飯。
吃飯途中,倪初久就抱着那隻狗崽子就沒撒過手。
他右手拿着湯匙喝粥,就把狗用左手抱着;他咬了半口的薄皮酥餅,剩下半塊酥皮掉在衣服上,被狗崽舔了去。
窦衎吃飽了,卻見籠屜裡還一剩顆水晶蝦餃,又不舍得浪費,拾起筷子準備清盤。
誰知卻被另一雙筷捷足先登——那蝦餃被一條靈活的舌頭一卷,于狗肚子裡就義完畢。
小京巴:“嗚嗚……汪汪。”
小京巴:嗚嗚……真好吃!
倪初久捧起雪白狗頭揉了揉:“小饞貓~還要嗎?”
窦衎小聲嘀咕:“這分明是狗……”
軍營裡其實也養狗。
上輩子天狼營為了對付蠻族的狼群,專門設置了獵犬師。這支軍隊的士兵标配一隻獵犬,在圍剿戰中發揮極大作用。
這些狗一部分是從獵戶和養狗人手裡買來的,更大一部分卻是行軍途中撿的被丢棄的狗。
越往北,經濟越不發達。很多百姓連吃都吃不飽,又哪裡來多的糧食養狗呢?
原來糧草足夠的時候,會有專門的撥款給狗舍,狗子們也跟人一樣,一日三頓,打了勝仗還有加餐。
但是後來皇室内鬥,朝廷削減了他們的撥款。好不容易等來的糧草,大半都是潮濕發黴的次等貨。
人都吃不飽,更别提狗了。
那時候餓死了不少的狗,狗舍也年久失修。養狗的兵就把活下來的狗拴在營帳外邊兒。
吃飯的時候,路過的将士會順手扔半個饅頭給它們;或者等到晚上再把狗放出去,讓他們自己獵食。
雖然獵犬師的犬個個都瘦得皮包骨頭,但是上了戰場它們卻是筆不可小觑的戰鬥力。
反觀這隻“糯米團子”,明擺着就是個嬌氣貨。
别說上戰場殺敵,這麼白的毛在地上掃兩下就黑了。到時候還得給它洗澡,養起來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這麼想着,窦衎看向那隻小京巴的眼神就帶上了些不快。
“嘤嘤~”
隻見那“白色糯米糍”一抖,然後迅速轉身,一頭紮進倪初久的懷裡嗚咽去了。
窦衎:呵!還挺通人性。
倪初久輕輕拍着懷裡顫抖不止的一團,警告似地斜了窦衎一眼。
窦衎:“......”
爹的,吃完這頓就把你扔出去!
窦衎喝了口豆漿,砸砸嘴,裝作不在意,随口說道:“我還不知道原來将軍喜歡狗。”
倪初久不答反問:“留下來給你做兄弟怎麼樣?”
窦衎一愣,沒想到倪初久真打算養這小東西。一時間心裡有些說不清的堵。
是以語氣也不自覺帶上了些賭氣的調調:“若要仔細算,它也算将軍你的兄弟。”
換來倪初久一聲輕笑:“弟弟。”
他聲音輕柔,摻雜了三分笑意。
那兩個字在他皓齒舌尖輕碾,再随着鼻息送出,像一柄潔白無瑕的白玉衣帶鈎,一下子勾住了窦衎的心尖。
明知道倪初久是在叫狗,并不是在喚他,心和胸口卻為何猛然一震,頭皮發麻。
說起來倪初久從來都是喚他“雲霁”,從來沒這樣叫過他……
那句“沒法看着你在我面前受傷”又不合時宜地出現在窦衎腦子裡,讓他有些恍惚。
窦衎甩甩腦袋,放下筷子,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
“将軍可還記得早前你我打的那個賭?”
倪初久逗狗逗得正起勁兒,轉頭看他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還未散去,腦袋一歪:“你說抓鐵鍋的那個?”
窦衎開始算賬:“雖然将軍出現幫了我大忙,但實打實算起來,還是我先看見鐵鍋的,得算我赢。”
倪初久想了想:“你這麼說也有點兒道理。”
窦衎頭點了沒幾下,倪初久突然話音一轉:“可若是沒有我的幫助,鐵鍋可是要逃走的。”
倪初久擡眼,露出個略帶挑釁的笑來:“我還替你中了一箭,這又怎麼算?”
窦衎語塞。
倪初久說得沒錯,若是單純算軍功,他倆頂多一人一半。
但是算上倪初久受的傷,他頓時就處于下風了。
“我說你倆也别吵了。幹脆把鐵鍋砍成兩截,你倆一人一半!”
兩人聞聲,齊齊擡頭,就見成施晃晃悠悠從門口溜達進來,手裡提了個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