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衎安靜聽完,眯起眼睛好奇道:“這位‘五香嘴巴先生’倒是有意思的很。不知袁掌櫃能否将他約出來?”
袁二推脫,再三肯定,說坑害他們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五香嘴巴先生。
窦衎心有疑惑,但見他如此笃定,也不好再追問。假意作罷,打算之後再設局将人引出來。
了解完情況,窦衎又将袁記酒家裡裡外外搜查了一遍。
他剛從後廚出來,正往打算再去堆放食材的庫房看一眼,就聽身後有人叫他。
“窦雲霁!”
女聲?
窦衎轉身,竟見到一身男裝的楚黛。
“長公主!您怎麼在這裡?”
“噓!”楚黛左看右看,發現沒有皇城營的其他人跟過來,于是扯過窦衎的袖子,假裝哥倆好地往小徑拐彎的死角處走去,邊走邊低聲叮囑:“出了皇宮,叫我阿黛就好。初久哥哥私底下都這樣叫我。”
窦衎默念男女授受不親,不動聲色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我這回是偷偷跑出來的,你可别跟初久哥哥說!”
她似是覺得不保險,因為窦衎看起來并不是很好說話的樣子,于是威脅道:“不然我跟初久哥哥告狀,說是你誘騙我來的!”
窦衎:“???”
還能這樣栽贓?
“窦某還是頭一次知道自己有這麼大本事,能夠将一國公主誘騙出來。我不知道長公主偷溜出宮的原因,不過勸您還是趕快回去。”
對付這種沒混迹過市井的,窦衎很有經驗,語氣一轉,不留半分情面:“您是千金之軀,這裡又是兇案現場,陰氣重得很。您要是出了什麼事,窦某可擔待不起。”
“至于告狀,長公主大可以去說。可以看看将軍是站在您那邊,還是站在我這邊。”
“你!”楚黛氣鼓鼓,雙頰紅撲撲的,頭一回遇到窦衎這種硬骨頭竟不懼她擺架子。
那便隻能采取懷柔政策了。
隻見她放輕了語氣,擡眼去看屋檐下挂着的鳥籠,眼裡似有水光。
那鳥籠裡有一隻畫眉,嬌小可人,卻沒什麼生氣。
“我經年累月地被拘束在宮裡,就初久哥哥和成施哥哥時不時能帶我出宮看看。可是最近他倆一個賽一個得忙,我不忍心打擾,隻能自己出來。”
“聽說你今年剛滿十六,我長你兩歲,也稱得上是姐姐。這樣吧,如果這回你幫我瞞住行蹤,我就告訴你一個初久哥哥的秘密。”
窦衎心說他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你知道的,但表面上還是猶豫了一下。
楚黛抓住機會,當即加了把火誘惑道:“這可是有關他終身伴侶的秘密!”
見窦衎在意,她眼裡閃過狡黠的光,一把按住:“我說了,你可聽好了。”
“毛尚書的千金毛知藹是我閨中密友,欽慕初久哥哥已久。過幾日剛好是花燈節,想約他遊玩。”楚黛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不由分說塞到窦衎手裡:“哝,這是信物,裡面寫清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她為什麼不自己告訴将軍?”
“我以為你知道呢?她爹和倪國相一直不對付。之前她給初久哥哥的拜帖都被退了回來,他爹說什麼也不準她再去找初久哥哥。甚至吩咐了下人,不準跟将軍府的人有任何接觸。”
楚黛癟嘴,又從兜裡掏出一把折扇,刷一聲展開,一副看透世俗的深沉狀,哀歎道:“可憐我這姐妹是個有情人。哎,你那什麼表情!别誤會,知藹可不像她爹,她對初久哥哥真心一片。”
“這算什麼秘密?”窦衎譏笑,把荷包扔回她懷裡。自己活了兩輩子,居然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诓了。
得替她瞞住偷溜出宮的行蹤不說,還得替她傳話,最重要的這話還是給倪初久說親!
“我不管,秘密我都說出來了,不能反悔。”楚黛不想再糾纏,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就要離開。
下一瞬卻踢到了腳邊的一塊石頭,撲向前就要摔倒。
窦衎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沒想她一個扭身,卻是穩穩當當站住了。
“我還要去看葉子戲呢,你慢慢查案吧——雲——霁——弟——弟。”
她神色得意地說完,也不等窦衎回答,便跑走不見了。
窦衎看着她背影翻了個白眼,從自己袖洞裡摸出一隻荷包來——
小姑娘還挺精,以為自己沒發現,假裝摔倒塞進來。
他擡頭左右看了下,确認方才隐藏于這後院的保護楚黛的三個侍衛也随着她離去。
料想這位長公主應該是很有偷溜出宮的經驗了,自己也不必擔心。
這次幫她隐瞞一回,多少算對方欠自己一個人情,以後說不定有用。
至于荷包——
窦衎将荷包在手裡抛了抛——那就要看自己心情了。
*
皇城營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窦衎這個負責人卻是沒法換班。
忙了大半日,終于探查完,窦衎回到大堂,這才發現已經快傍晚了,倪初久還在家等着自己吃飯呢。
是以吩咐大家收拾東西,跟袁二道别,打算明日再來。
剛走到門口,卻被攔下。
“世子!世子哎!您請留步——您看今日您查案,用了——”袁二手指點了下舌頭,翻開磚頭厚的賬簿,又從懷裡掏出個純銀算盤,撥弄得噼裡啪啦響,手指翻飛快得舞出殘影。
“五個時辰外加兩盞茶的時間。依照本店旺季客流量來算營業額的話,這打擾營業的部分,給您算五十五兩銀子。”
窦衎看着對方伸到自己面前的巴掌,愣住。
“哦,對了!”就見袁二取筆,飛速地在賬本上又添了幾下:“您還喝了三壺茶水,是湧溪火青,算三錢銀子;方才來找您那位公子嗑了兩盤龍井瓜子,算五錢銀子;還有……啊,倪将軍是咱家的老顧客,給您抹個零頭。”
窦衎感到不妙。
袁二放下算盤,伸出手,那張闆着臉的臉此刻挂着瘆人的笑。
“總共是六十五兩銀子,請問世子是走皇城營的賬,還是将軍府的賬,還是鐵騎營的賬?”
窦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