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初久一串質問很是理直氣壯,表情也一副“我就看了哎你能把我怎麼着”的無賴樣。
窦衎正忙着穿衣服,一隻手剛鑽進内衫袖口。倪初久的話像是驚雷一下将他劈了個外焦裡嫩,連剩下那隻袖子都忘記穿了。
他是怕倪初久看自己嗎?他這是不想讓倪初久看别人!
顧不得衣服,窦衎逼上前一步:“你還挺自豪?我要跟你副官告狀,以後鐵騎營嚴禁光膀子!”
“你是老大我是老大?”倪初久咬牙切齒,選擇直接武力鎮壓,伸手去掐窦衎臉。後者被半穿的衣服禁锢,隻能偏頭躲。可嘴上卻不服輸,跟隻夾着尾巴挨打的狼似的邊躲邊直叫喚:“你說不過我就動手!我明天就去!不,我穿上衣服就去!”
倪初久打着打着突然發現自己居然需要擡起并且伸直了手臂才能夠得到窦衎的額頭。頓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後知後覺加劇了他的憤怒。原本的小打小鬧變成了一種隐秘的不安——
窦衎長得太快了。單論體格,倪初久已經無法輕易壓制他。再過兩三年,這種差距隻會越變越大,然後到達頂峰。
倒不是倪初久對窦衎有什麼變态的掌控欲,他自己的體能在當朝男子中已經是佼佼者的水平。但當見到比自己更強大的存在的時候,雄性天生的占有和領地意識使他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危機。
但下一刻,他的手無意間滑過窦衎的喉結,小指勾到一根打了死結的繩子。
“這什麼?诶,你居然戴着!”
倪初久的注意立刻被這東西吸引。躺在他手心裡的,正是之前自己送給窦衎的舊物——一枚駝鹿角扳指。
“怎麼變成吊墜了?”倪初久不解,他送給窦衎本意是給他射箭時護手。好長一段時間沒見窦衎用,還以為他弄丢了呢。
“我樂意。”窦衎垂眸,故意将呼出的氣噴灑在倪初久手心,惹得對方縮手。他得意地從倪初久手裡拾起扳指吊墜,兩指摩挲了幾下,接着小心翼翼放回胸前:“将軍送的,我喜歡。你送給我了,就是我的了。我想戴就戴,想怎麼戴就怎麼戴。”
這話裡的濃濃的炫耀和傲嬌簡直都要溢出來。倪初久看着窦衎側臉,才意識到這孩子出去曆練了一圈,果然看起來成熟了不少。眉眼間多了幾分堅定,舉手投足也沉穩許多——隻是看起來。
倪初久反問:“那我送你的兵書和名家古籍,怎麼沒見你随身帶着看?”
窦衎噎住,不明白倪初久怎麼這麼沒情趣,真是油鹽不進,但嘴上卻不服軟:“你怎麼知道我沒看?”
倪初久嗤笑,心說我還不了解你——正欲回嘴,餘光卻見門口有人影走進。
估計是毛祝忙完了,派人來尋他了。
“不跟你貧,快把衣服穿上。”倪初久還算有理智知道這是在兵部,雖然看毛祝不順眼,但也做不出在人家的地盤裡撒尿撒野的事。是以拿出大家長的架子,囑咐窦衎:“你先去找你那幾個兄弟,等我忙完了帶你們吃螃蟹去。”
說着,他順手幫窦衎撿起落在自己腳邊的外袍。誰知那件衣服還挺重,他一拿,“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
“這什麼——哦!書?”
倪初久隻來得及瞥到封面上的“鴛鴦”二字,就被窦衎奪走,慌慌張張塞進了包袱裡。他嘴上還狀似不經意地嘟囔:“哎呀,都說了我有看書的......”
倪初久瞬間眯起眼睛,懷疑地打量那個包袱。有什麼名作題目是含“鴛鴦”二字的嗎?
《鴛鴦秘譜》類似的這種春宮圖冊倒是喜歡跟鴛鴦拉上關系……
聯想到方才窦衎莫名臉紅和不讓他看身子,一言不發就捂眼睛的行為……倪初久靈光一閃。
原來如此!
“将軍……”窦衎一看倪初久表情就知道不妙。這人不會又想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了吧。
“沒事,”瞬息間,倪初久已紅臉變白臉,十分貼心地拍拍窦衎肩膀:“我都懂的。”
“不是,你懂什麼?我不懂——”
窦衎還沒問清楚,身後就有人插話:“倪将軍,尚書大人請您到他書房聊。”
倪初久欣慰地看了眼窦衎,在後者惶恐的眼神裡,跟着領路人走了。
路上,倪初久又看到了與窦衎通行的幾位将士。他們原本正坐着談笑,一看到自己都立刻老實了,甚至有人直接站了起來隔着老遠給自己行禮。倪初久也沒有錯過對方臉上的拘謹神态和紅暈,心裡頓時感慨萬千。
是啊,雲霁長大了。原本還以為這一天沒那麼快到來,沒想到一晃他也是該考慮婚配的年紀了。
然而,相關的教育知識對情窦初開的少年人來說必不可少。若是沒能被正确引導,而是沉迷看畫本子,不但傷身體,還極其容易誤入歧途。男子女子的不同、男女間的親密關系,這些倪初久很小的時候倪國相夫妻就教導過他,但若是要他爹再跟雲霁講……倪初久搖了搖頭,畫面實在奇怪。既然如此,那這個授業解惑的人隻能是自己了。
倪初久久違地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責任,默默盤算着。就這麼,一項名為“窦雲霁青春期引導計劃”的任務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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