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膏脂跟融化又凝固的燭液似的,一滴一滴連成串,從門闆到屋内的木桌,再到床榻的紗帳,最後在紗帳後面的白牆上以幾道貓爪似的痕迹結尾。
楚黛蜷起指節,狐疑地敲敲牆面:“這牆背後難道有什麼暗道嗎?”
但傳來的悶響表明這面牆的确是實心的。
“毛娘子是不是左撇子?”衆人沉默時,倪初久突然出聲,走上前将身子貼上牆,企圖模拟毛娘子的姿勢:“但你看珍珠膏的痕迹在右邊,如果我是毛娘子,要留下這樣的抓痕,那我必須背靠着牆,像這樣。”
衆人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還真是這樣——倪初久像是被釘在牆上一樣,右掌握爪朝下,如果手再小一點的話,就能完美貼合那個暗紫的抓痕。
“知藹為什麼要做這個動作?”光是想象那副畫面楚黛就已經十分難受,更加擔心好友的安危:“難道她被賊人掐住脖子抵在牆上嗎?”
她模仿着猜想中行兇者的動作,一手掐住倪初久脖子。倪初久也順從着假裝喘不過氣,後腦勺撞在牆面,發出清脆一聲響。
此時,就聽外面突然小桃突然大喊:“公主!有、有暗道!”衆人連忙出去一看,院子裡靠山的那側的樹叢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向下的洞口。
窦衎:“原來那牆是個機關!”
來不及激動,楚黛立刻表示自己要進這條密道去找毛知藹,對此倪初久并不贊成。
誰知楚黛态度強硬,轉頭跟倪初久理論,眼裡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我有必須去的理由,知藹是因我才留宿萬安寺的。如果不是我,她斷不會遇上這樣的橫禍。初久哥哥,我知道你的顧慮,但知藹是我的最好的朋友,我必須去。”
沒有眼淚,語氣平緩,視線堅毅,楚黛沒有絲毫玩鬧的意味,是以倪初久也沉默了。窦衎見狀,上前一把拉住倪初久小臂,囑咐楚黛道:“公主多帶些人去,這裡有我和阿熙替你守着。”
“多謝!”
楚黛今日梳的是翻刀髻,露出了修長的脖頸,氣質利落、英氣又靈動。她雖穿着裙子,但樣式簡單,行動也很自由。擔心地道濕冷,宮女給她披上禦寒的披風,她便立刻化身出征的女将,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在她身後,窦衎捏捏仍舊站在原地的倪初久肩膀,安慰他:“我的嘴開過光,别擔心,公主會沒事的。”
*
托窦衎開過光嘴的福,那地道裡沒什麼别的東西,甚至也沒有叉路口。楚黛一路走下去,居然十分順利地在一盞茶之後見到了出口的亮光。
舉起用作防身武器的劍,楚黛領着全副武裝的禦林軍小心翼翼地出來。誰知除了荒地一片和幾個破敗的院子,一個人影也沒見着。唯一的活人感來自于荒地的一條小徑通向的後山,那有一座褐紅色的塔。那塔有足足十二層,最頂層有幾個亮光微弱的燈籠詭異地挂着。
楚黛喃喃自語:“這是哪裡?”
身旁的禦林軍一位年紀大将領識得這地方,跟她解釋:“禀告公主,我們應當是在毫州北郊,這裡是已經廢棄的圓山寺。”
“前朝三大寺之一的圓山寺?”楚黛隻在很小的時候聽過這名字,但來還是頭一回。不過目前就那座塔看起來像是有人的樣子,他們無論如何也要上去探個究竟。
但他們人數衆多,對方若是在塔頂高位,應當早就将他們發現。如此一來,登塔的行為無異于羊入虎口。
但楚黛沒有别的辦法,隻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在去之前,她還是做好了退路,叫了幾人順着來路回去通風報信,同時留了一批人在塔外等候,最後剩下的人跟她一起爬塔。
進塔和上樓的過程中,除了他們發出的響聲外,仍舊沒有别的活人痕迹。這個塔是石塔,樓梯比木材搭的塔要窄和陡峭許多,同時越往上層高越低。哪怕是以楚黛女子的身高,爬到第七層的時候,也已無法挺直腰闆。到第九層時,所有人幾乎都是半躬身在往前爬了。
更令人焦灼的是,石塔兩層中間的樓梯是全封閉的,沒有通氣的窗口,光也照不進來,他們不得不點燃火把。原本爬樓就喘不過氣,火把燃燒使得喘氣更加困難,楚黛有好幾步走得都頭暈眼花,差點栽倒。
好在她膽子大,對毛知藹的擔心又超越了剩下的恐懼,這才敢義無反顧往上走。行至第九層的時候,她一口氣沒提上來,口水嗆到嗓子眼,便停下來咳嗽了幾下。前面的禦林軍也停下來等她。
楚黛生怕去晚了毛知藹的情況會更加糟糕,于是擺手:“咳咳,我沒事,你們先走。”
等她咳完了,前面的人已經上到另一層。楚黛休息足了,拿起火把大跨步往上,拐彎之後又是一小段直路。她精力恢複了不少,前面又不用等人,是以很快又上到另一層。但她走了許久,仍舊沒有看到那幾個先走的禦林軍身影。楚黛直覺不太對勁,轉身想讓後面的人提高警惕,誰往後一瞧,居然也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