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南下主查案,而非打仗,是以并不趕時間。
窦衎跟着倪初久吃飽喝足先玩了三日,第四日用完早飯,後者神秘兮兮地邀請他去“接活”。
“賣藝啊?”正喝茶的窦衎眯起眼,輕輕推開湊過來的倪初久:“我沒有狗鼻子,幹不來這活。”
“唉,賣藝能掙幾個錢!”倪初久不死心地繼續“誘惑”,他一把奪過窦衎的茶杯,仰頭喝光了,捉住對方手腕:“走,咱們去賣身!”
一盞茶後,二人在城門底下的告示欄前站定。
窦衎抱胸挑眉:“這就是你說的賣身?”
“嗯啊!押性命,賺賞金。”面對整面牆的懸賞令,倪初久興緻勃勃,買菜似的挑挑揀揀:“這位要捉奸?啧——聽牆角的事兒不好幹啊,萬一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還會長針眼,劃不來;那個想找丢失的傳家寶,報酬……才三錢銀子?他不如雇條狗!唉?這個不錯!”
順着倪初久的視線,窦衎終于在一大片花花綠綠的懸賞令夾縫中找到了一張巴掌大、毫不起眼但另類的帖子。
倪初久介紹說這是江湖上的“招魂帖”。正文是懸賞者介紹,下面流蘇樣的綴有十張條子,供十個人接活。找到被通緝者後必須憑借這條子才能去兌現,先到先得。如果在帖主設定的時間内都無一人前往兌現,那麼舊帖作廢,新的懸賞會被張貼——新的十個條子,懸賞金也相應地直接翻倍……直到通緝者被抓到。
如此懸賞,越是難賞金越是高,也越是誘人。因此就算那被通緝的是個孤魂野鬼,埋在十八層地獄底下,也定會被找出來。
“這賞金看起來像是已經翻了好幾倍的樣子。”倪初久感歎:“事關姑娘家的清譽,若不是被逼得沒辦法了,也不會挂招魂帖,平白給人嚼舌根。”
“稍等,”窦衎指着懸賞令:“看起來這位小姐好像也沒那麼不願意?”
“哦?”
這案子呢,也挺有意思的。說是半年前此地突然冒出來個采花賊,武功高強,來去無影,短短兩個月就翻了十幾個小娘子的窗,行事張揚,氣焰嚣張。
若是普通的采花賊這時候應當如過街老鼠是人人喊打了,但問題出在這賊生了一副潘安之貌,被他采過的小娘子竟無一人報官。
一時間,這位“花潘安”的名聲格外響亮,有人憑借記憶畫了他肖像,在未出閣的姑娘中傳播,作通緝警醒用。誰知因為長得好,竟反過來被追捧。
城北徐員外家的二小姐于四個月前也被這采花賊偷摸進了房。三月後,徐小姐風寒惡心,大夫來一看,說這都三月身孕了。徐員外這才知曉,差點兒給氣死,立馬報官,同時挂了這懸賞令。
“你情我願?”窦衎摸着下巴:“真荒謬啊,這算通奸麼?”
“四處留情,四處播種,抛妻棄子,哪一條都不是君子所為。”倪初久猛地一扯下懸賞令上最後一根條子:“走,咱們看看這位美男到底有多絕!”
……
“不是說去找線索嗎?易容去丐幫查?”
窦衎看着面前跟在地上滾過一圈似的倪初久,不明白他明明離開城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為什麼走過兩條街巷、看到一個收攤了的燒鴨爐子就突然間得了失心瘋。
又餓了?
現下,倪初久整張臉就那對眼珠子是白的,聽到窦衎調侃,他翹了下嘴角,又露出一點白牙來:“你也抹上,别躲!”
一手捏住窦衎下巴,他從那烏漆嘛黑的爐子上刮膩子似的刮下來一團黑,徑直朝呲牙咧嘴的狼崽臉上塗。
“去賭坊。”
“去賭坊為什麼要弄成這樣?”窦衎被迫站直了任由倪初久“上下其手”:“這會兒你不嫌髒了?”
“從正門進去不賭點哪能打聽到什麼消息?”倪初久又從牆角的垃圾堆裡扒拉出個破壇子,拿手裡掂量了下,十分滿意,塞到窦衎懷裡:“現在是特殊時期,要開源節流。”
“出去後你去買二兩白酒,灑身上。我倆僞裝成喝醉了的流氓地痞,就去賭坊後門那條巷子裡躺着。等人出來,把他截住好好‘問候’一番。”
“等誰?”
“隼老三,我打聽過了,他消息靈通,喜歡通宵賭錢,這時候估計馬上錢輸光就要被踢出來了。”
“這又是你此前闖蕩江湖學來的本事?”
倪初久點點自己腦袋,對他眨眼:“我猜的。”
不過不得不說他猜得還挺準,他們沒在那臭水溝裡躺上多久,就等到了隼老三。威逼利誘下,他們成功拿到了“花潘安”今晚會前往山城裡最大的青樓玉露樓裡私會花魁的消息。
臭烘烘的地痞流氓肯定是連青樓的門都進不去的,二人是以返回客棧沐浴。倪初久的妝造太過于成功,害他二人差點兒被店小二當作要飯的掃地出門。
“客官不是我說,就你倆這身黑,三桶水指定不夠。不巧我們燒水的柴不夠了,天黑之前隻能給你們三桶,再要就得等晚飯之後了。”
窦衎立刻道:“那你先洗,我去外頭找家澡堂子湊合一下。”
“南方哪有澡堂子!”倪初久一把将他拉回,對着小二揮手:“不麻煩,一起洗就好了,還節省時間!”
半炷香後,窦衎蹲在浴盆裡,擡頭看看屏風後的身影,又低頭看看水下,恨不得一頭磕死在浴盆邊上。
方才怎麼就鬼迷心竅答應了呢!
而屏風後的倪初久又脫掉一件衣服,窦衎眼皮一跳,鼻腔裡一股腥熱。
“水這麼燙嗎?你脖子和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