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初久不喜身上挂飾多,走起路來跟個撥浪鼓似的叮當響。加上這次南下需要低調,别說配飾,他連帶的衣服都全是素色的。
撇了一眼那玉佩他便矢口否認,但總覺得是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啊!
他一拍腦袋——這不是前幾日竹林遇見那個藍衣武人落下的嗎!當時急着趕路,便揣到兜裡,計劃到下個鎮子交給官府來着,結果給忘了。
那藍衣人看着老實,居然是個采花賊?他長相雖然端正,但要貌比潘安,還是有段距離吧……川蜀的姑娘都好這口嗎?
“姑娘,這玉佩是幾日前我撿——”
“我不信!這東西哪那麼容易丢,又碰巧讓你撿到了,再碰巧你還這個時刻來我卧房?”
見倪初久啞口無言,袖酥更是堅信,拽着倪初久就往紅帳裡帶。
“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們?今夜,我準叫你再也忘不了我!”
倪初久幾次擡手想打暈袖酥,都不得不放棄——她面朝倪初久、倒退着走,又用衣袖纏了脖子好幾圈,叫倪初久難辦得很。
喊雲霁來幫忙?又不知道“花潘安”什麼時候來,萬一正好趕上,那便白白浪費一次機會。不叫?那他自己今夜就得被采了……
一個沒留神,倪初久踩到袖酥裙邊,面朝上一下子被按倒在床。
“哎呀呀,我來得不是時候?”
恰好這時,那緊閉的窗口突然被破開,一紅衣人飛身跳入。這人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整張臉被面具遮住,連眼睛都沒露出來——用戳了孔的黑色布料擋住。
但從聲音和身形上判斷應該是個女人。
随着她進來,還有一股淡淡的熟悉香味傳開。
袖酥一下子警覺,轉過來護雞仔似的把倪初久擋後面。
“妹妹,你再仔細瞧瞧,那負心漢油膩至極,哪有這般精緻樣貌。”
袖酥搖頭,仍舊拽倪初久手臂拽得死緊。
紅衣女子啧了一聲:“後面那位,你說一句‘水至清(qīng)則(zé)無魚’。”
倪初久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還是乖乖地照做:“水至清則無魚。”
紅衣女子看向袖酥:“到你。”
“……水、水至親(qīn)則(zeí)無魚。”
“啧,對咯!”紅衣女子雙掌一合,唱戲似地踱步:“那負心漢也是川蜀人,你知道他根本‘親’、’清’不分。”
袖酥被雷劈似的瞪圓了眼,一下子脫了力,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倪初久趁機起身逃開。
這……解釋起來這麼簡單嗎?那他剛才大費周章是?
袖酥哭到胸悶氣喘,解開脖子上的袖子。就見那紅衣女子快步上前,一手刀将其劈暈。
一套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倪初久下巴都合不攏了:“女俠,佩服!”
紅衣女俠又将袖酥的鞋脫了,将人抱上榻,被子蓋好,這才轉頭對倪初久道:“你也走吧,采花賊今夜不會來了。”
“女俠如何得知?”
她從懷裡掏出一截紙條,在倪初久眼前甩了甩,正是“招魂帖”。
“隼老三可不止告訴了你消息。我追查那采花賊已有段時日,早已熟知他的脾性,他賊雞賊的很,今夜是他抛出來的幌子。隼老三能告訴你我,自然也會告訴其他追查他的人。”
“那你如何證——”
“你朋友來找你了”紅衣女俠指指門口,邊說邊退到窗邊,“這樣吧,不如我們合作,賞金對半分,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面具下的臉似乎笑了一下,她縱深一躍。
“再會!”
“阿熙!”與此同時,久不見倪初久放心不下的窦衎沖進來,見他一人站在屋裡,窗口一片紅色閃過:“是誰?好厲害的輕功!”
倪初久望着窗外熱鬧的人群和那輪圓月,遽然也笑了:“有意思。”
*
七日後,難得的大晴天,桐家鎮的茶館二樓雅座密密麻麻坐滿了曬太陽的人。窦衎捧着杯冷透的茶,時不時斜眼偷偷看下倪初久,快速敲擊桌面的二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煩躁不安。
“又是那個女飛俠?”窦衎撚起一片合川桃片。
“……嗯。”
倪初久頭也不擡,一心撲在手中浸了藥油的荷葉紙上,十分專注。上次一别,那紅衣女俠果真說到做到,翌日就給他傳信,方式還挺别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