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衎從懷裡掏出那個玉佩,提着流蘇那端,打量一眼那掌櫃的幹瘦身材,頗為嫌棄地懷疑道:“貨到了,你一個人能拿得動嗎?”
“當然!”
本以為是跑江湖沒飯吃了來典當的窮鬼,沒想到是做“大買賣”的屠夫,幹這一票賺的錢能頂他鋪子三個月的進賬。
掌櫃的搓搓手,走向那裝肉的袋子。卷起袖子擦擦袋口的雨水,裡頭隐約能見着糊了血痂的半邊人臉……還挺吓人!
但這哥兒居然樣貌還不錯,高鼻梁,薄唇……掌櫃的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臉,那滿是傷痕的臉上一雙眼陡然睜開!
掌櫃的一驚,尖叫聲還來不及發出,後腦勺猛然一疼,立刻昏死過去。
窦衎放下手裡的刀柄,無奈地看着倪初久慢吞吞地從袋子裡爬出來,更加堅信這人想出這個點子就是為了好玩。
明明開門一刀就能把人解決的事。
一炷香後,典當鋪再次回到平靜。窦衎坐回櫃台後剛打了個盹兒,門就被敲響。
“來了來了!索命鬼樣的!”他不耐煩地嚷嚷着,凳子在地上劃拉發出聲響。
“當什麼東西?”
門口進來一個戴着鬥笠全身漆黑的男人,背上一個袋子,比窦衎方才裝倪初久那個還要大上一倍。
店鋪裡沒燃燈,昏暗得看不清對方樣貌。男人進店放下包裹,一面抖落雨水,一面說道:“追了很久的藥。墜子被我遺失了,叫你們掌櫃的來,他知道該怎麼做。”
“掌櫃的身體抱恙,今日隻有我看店。”窦衎把門關緊:“掌櫃的吩咐了,叫我先驗驗貨。”
随着他靠近,那黑衣人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立刻轉身避開,窦衎的刀身擦過他肩背,劃開一道口子。
黑衣人欲向門口逃竄,卻見不知何時,那緊閉的門前站了個女子,正是追蹤他多日的舒且。
窦衎懶得廢話,步步緊逼。那花潘安與他過招,突然也認出窦衎是此前在竹林見過的那人。
他往窦衎身後一瞥,果然見到倪初久。雙拳難敵四手,花潘安心道不好,決定開溜。
“當心暗器!”
窦衎眼尖,看到他轉身朝向舒且,手又不安份地伸到衣襟裡,以為又要故技重施,一驚,飛身過去擋在舒且前,下一息,眼前卻是一陣紫紅霧氣——
原來那花潘安一拳抛出的不是冷兵器,而是嗆人的藥粉。
倪初久大喊:“閉眼!”
但已為時已晚。雙眼針紮似的劇烈刺痛,眼皮卻又像是火燒一般難忍,窦衎想要揉眼,卻被舒且扯住雙手。
“忍住!不能揉,不然會瞎眼!”
花潘安等的就是這一刻,三人都被他的藥粉牽制,他拾起地上窦衎掉落的刀,對準了窦衎的胸口,使出全身力氣一刺。
千鈞一發之際,地上那袋子裡突然竄出一人。
藍衣,高馬尾,正是竹林那日他們出手相助的武人。
“你怎麼還沒死?”花潘安面色大變,但來不及轉向,藍衣武人迎頭一掌,他鼻下瞬時兩條血痕,就這麼昏死過去了。
倪初久打來清水,窦衎洗了洗眼睛,這才舒服一些。把地上的昏死的人翻過來,窦衎沒忍住先給他來了兩腳。
終于看清花潘安的臉,的确不是肥肉大耳的長相。一旁的倪初久伸手貼着那下巴一扯,居然扯下來一張人皮面具。
露出下面原本被遮蓋的,一張滿是疤痕的臉。
“居然是假的。”舒且驚訝:“初久,找幾根麻繩來,把他先綁住。”
窦衎擦擦臉上的水,發現那武人還愣愣地站在那裡,剛想上前問詢問,卻見後者轉頭去掏那個袋子,裡頭滿滿當當的,像是還有東西。
“洋山兄?”拿着繩子回來的倪初久瞪大了眼。
藍衣武人将緊閉着眼的盧洋山抱出來,沒什麼表情地說:“他失血過多,要先去醫館。”
考慮到花潘安的情況,衆人決定先一道回舒且家,窦衎去醫館裡喊來大夫,窦韫則是叫人去通知徐老爺上門取貨。
途中,倪初久和舒且試圖從藍衣武人口中了解些信息,為什麼他又遇上了花潘安,為什麼明明分開走的盧洋山會同時出現在這裡,為什麼花潘安稱呼他為“藥”。
誰知那武人這回嘴巴跟挂了鎖似的,閉口不談。隻是目光死死盯着床上仍舊昏迷着的盧洋山,片刻不離。同此前看一眼對方就好像眼睛要爛掉的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