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上時,窦衎先發制人,撇清“嫌疑”:“我可沒跟着你!”
馬上,少年劍客含笑罵他,倒像是傲嬌:“誰問你了,自作多情!”
遇都遇上了,二人又一起遊曆了半月才分别。對方似乎也瞞着他什麼事,不過他不願意說,窦衎也就不問。最後窦衎跟伍項約好說等他處理好家事,等五月初夏到川蜀找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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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衎跟個千年老龜似的拖拖拉拉,還是于元宵那日踏進了毫州皇城國相府的門檻。
舒且和窦韫幾日前就到了,窦衎被領進去的時候見他爹娘正和思婉卿夫婦喝茶。倪夫人,也就是思婉卿,正如他娘所述,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不過窦衎對她的好印象并不是這個原因,思婉卿人很溫和,像一塊夏日裡慢慢融化的冰,給他一種熟悉又安心的感覺。
“初久這孩子前幾日剛歸家,累壞了,估計還睡着,雲霁你稍等片刻,我去喊他過來。”
思婉卿一走,舒且這頭便提點窦衎:“等會兒見到了初久你要說什麼?”
“問好。”窦衎幹巴巴回答,心裡浮現的卻是伍項的影子。他暗自決定,一刻也不能等,見面就得跟對方說清楚,他們是沒有未來的。如果對方不依,那就打一架,誰赢了聽誰的!
思緒被腳步聲打斷,方才還在腦子裡的人居然就這麼出現在眼前,窦衎幾乎忘了呼吸,打好的腹稿此刻全數失效。
那個見第一面就撂下狠話說要将他一起烤了的五香先生,那個後來整日同他厮混在一起吃飯喝酒的伍項,還有這個身着華服、矜貴非常的倪家世子居然都是同一人。
眼眶和鼻腔同時一熱,窦衎一下子看明白了自己的選擇——一開始就是他,一直以來也是他,失而複得的後怕和還好是你的萬幸編織成網,原來自己早已經深陷其中,纏了滿身的死結。
“窦哥哥。”
這位倪世子禮數周全,脆生生一聲“哥哥”頃刻将窦衎砸了個眼冒金星。直到簡單打過招呼,倪初久領着他去自己的院子,窦雲霁本人還是迷瞪瞪的,好似飄在雲端。
拐過長廊,下一秒一個掃腿,窦衎憑借着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躲過。
好一招先禮後兵!
“豆開心?唬我唬得開心嗎?”倪初久呲牙咧嘴地笑着,卻是瘆人。
“你不也是,你還勸我坦然接受指腹為婚的對象呢!”
“我哪知道是你!”
提起這個,二人又極度默契地别過眼尴尬起來。正是春心蕩漾的敏感年紀,又怎會看不懂對方眼底匆忙遮掩起來的激動和悸動。
另外一人懶洋洋的聲音打破僵局:“啧,這大清早的,怎麼就開始打情罵俏?”
倪初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撲向那人:“别吵!”又想起來窦衎在身旁,止住動作,同他介紹:“成施。”
“久仰大名,自我介紹一下,”越過倪初久,成施拉住窦衎,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我倆差不多,你是初久指腹為婚的娃娃親,我是初久的青梅竹馬。”
換來倪初久脫口而出反駁:“你是個頭!”
“我是頭,那他算什麼?心肝麼?初久你怎麼兩幅面孔,胳膊肘盡往外拐。”
倪初久睜眼瞎:“我胳膊肘又沒裝反,為什麼要往外拐?”
窦衎不由得緊張起來,以為自己還有個情敵,但幾句話聊下來,他就安了心,笃定這位成世子隻是個嘴上沒門把的,因為他見誰都孔雀開屏,連前來送茶點的丫鬟們都被他的三言兩語給哄得臉紅耳赤。
三人坐下吃茶下棋,倪初久一拍腦袋想起什麼來,問二人:“明日狀元郎遊街,你要不要去看?”
成施叼着根草,躺在假山上,雙手墊在身後:“不去!文弱書生有什麼好看的。”
倪初久卻很感興趣:“聽說新科狀元姓崔,字‘懷慈’還是他自己給取的。都說‘胸中有溝壑,眼裡存山河’,我倒是好奇心,他心中有多大的愛,才能時刻警醒自己慈悲為懷?”
翌日倪初久約着窦衎去看了遊街,成施沒去,但聽說他後來不知怎麼地遇到了那崔懷慈,還前所未有地對對方着了迷、上了心。
窦衎就這麼在國相府住下,白日一起去吃倪初久喜歡的面店和水煮魚,晚上就去山上跑馬、看星星。舒且和思婉卿倒是再沒提起他倆的娃娃親,原來這兩母親隻是單純覺得逗兒子好玩,才嚷了這麼久。
一晃大半月過去了,舒且夫婦準備辭行。臨走的那日,窦衎去同倪初久道别。對方披了一件雪白狐裘,正在院子裡蕩秋千。
“五月你還去川蜀嗎?”窦衎問他,努力假裝沒那麼期待對方的回答。
“自然。不過——”他話說一半,突然跳下秋千鑽回屋子裡,留下窦衎提着一顆心,生怕下半句話他就突然改了主意。
“我不僅要去川蜀,還要去苗疆,去西北戈壁,去東南沿海——”倪初久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每一次斷句都像一隻蝴蝶,撲閃着翅膀撞進窦衎心裡。最後他本人提着個包袱出來,一步一步走向窦衎。
“我還要去北疆,我想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