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暫時是閉上了,耳朵卻沒辦法塞住。
窦衎整個人貼上房梁,企圖從那木頭上汲取清涼以維持......下半身的冷靜。
怪不得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一路南下根本沒時間纾解,偏偏這時候擠在這角落裡,要聽完一整個活春宮......
更要命的是,旁邊還有個沒眼力見非要沒話找話的人:“這人多次偷竊他人武功,我跟了他一路......”
但對方說的是什麼,窦衎漸漸地全然不知,滿眼隻剩下少年姣好的臉,還有那一張一合的嘴。
他蓦然明白了少年劍客費盡心思的絡腮胡、鬥笠和神出鬼沒的用意。任何東西超過了絕大多數人的水平就會惹來禍端,要是他成天頂着這張臉行走江湖,估計追他的人和因妒殺他的人能各占三分之一,剩下的是想要娶他的。
底下傳來一聲變了調的呻吟,一個念頭猛然在窦衎腦裡綻開——或許這少年是女的?雖說女俠也不少見,但女兒身行走江湖總有不便,打扮成男子能少去很多麻煩。
是以他目光順着嘴唇向下,看到了凸起的喉結——哦,好吧,是男的。
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慶幸,窦衎狠下心剛準備别過眼,眼前一晃,那劍客少年徑直跳了出去。
“就是現在!”
窦衎隻好跟着躍下,一腳踩翻塌上的軟桌。那化骨手吓得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上。窦衎驚訝地發現,短短一個時辰,他的手居然又長好了!可見他這雙修也應該是邪修的一種。再看另外那男子,果然已經倒下不省人事。
窦衎同少年劍客雖是第一次合作,卻仿佛天生有默契。因場面過于有傷風化,他二人也不廢話,兩三下降服化骨手,扭送到了官府。
從衙門裡出來時已是傍晚,大街上人來人往,窦衎一身輕松。暖風拂面,也吹動他的心思,他戳戳身旁人:“诶,我叫豆開心。”
任誰聽了都知道不是真名,那人卻不問,反道:“伍項。”
不知是誰先咧開嘴,兩個少年站在大街邊,笑得暢快,路人紛紛側目。
伍項笑着笑着突然捂住胸口,窦衎這才想起來這人還受着傷。
“無礙,調息幾日就好了。”
他說得輕巧,窦衎卻想到這人方才受傷時乖乖靠在自己身上的樣子,莫名覺得這人應該很好抱。手比腦子快,待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攬上對方的肩了。
對上伍項坦蕩又疑惑的眼神,窦衎腦子一熱,搜腸刮肚找了個借口。
“交個朋友,請你吃飯,荷葉雞怎麼樣?”
*
舒且的來信如約而至,裡頭照常是做父母的關心和囑咐,最後仍不忘提醒他去毫州見那位指腹為婚的對象。
歎了口氣,窦衎收好信,夾起一個鮮筍粉絲包送進嘴裡。剛好伍項下樓,見他愁眉苦臉的模樣,好笑道:“怎麼了,包子有毒?”
他二人自上次聯手抓住了化骨手之後,就經常約着一起吃飯喝酒。伍項胸口挨的那一掌後勁不小,窦衎嘴上笑他脆皮,人還是很夠義氣地搬到了伍項所住的客棧,以防化骨手門派的人找來複仇。
一來二去,他倆從一開始的不對付,到如今的相互吹牛打屁,竟還能稱得上是關系密切的友人。
“來得正好,幫我出出主意。”
伍項一屁股坐他身旁,登時一股濃郁的月麟香味傳來。舒且也喜歡這香,是以窦衎知道這東西價格不菲,再看伍項日常吃喝也不像是缺錢的樣子,估計是什麼門派的少爺,或許對這種包辦婚姻有些經驗。
窦衎殷勤地給他夾了個包子,把這事來龍去脈講了。
伍項聽了直皺眉:“人你都沒見過就要去?這什麼封建大毒瘤!”
見窦衎蔫頭搭腦的,活像隻被淋透了的狼狗,伍項話鋒一轉,安慰道:“......你也不必如此悲觀,說不定你那娃娃親對象是個好相與的,家财萬貫,貌美如花。你上門,做個乘龍快婿,豈不快活?”
“呵,再美能美過你不成!”窦衎嗤笑一聲,半晌沒聽見下文,轉眼一瞧,伍項一張臉绯紅,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話有多暧昧。
“别這麼膚淺,也要看心性和品格。”伍項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拿起勺子喝粥。
看這倆也是你好啊!
不過這回窦衎沒有傻不拉幾地說出來,他視線像是黏在伍項臉上,突然一愣:“诶,你脖子上怎麼有紅點?”又聯想到方才談話的成婚,越看越覺得像是被人吮吸留下的痕迹。這麼一想就不得了了,窦衎嘴角一抽,慌裡慌張道:“你不會得病了吧!”
伍項白他一眼:“這是濕疹。”
窦衎乖乖閉嘴。
都說遇見喜歡的人會變得愚笨,窦衎覺得最近自己的狀态很是符合。但實際上,他也說不準是自己是怎麼想的。伍項為人正義、豪爽,作為朋友完全值得深交。但似乎自己并不能就此滿足,比如方才的情景。對方寥寥幾句話,就能讓他抓耳撓腮地亂了分寸。
本來想着要不要跟這人表白心迹,又想起自己那指腹為婚的對象。窦衎于是決定先去同那娃娃親說清楚,自己總不能一身爛賬又去招惹伍項。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伍項徹底痊愈,二人便分别。怪的是他倆分開了幾日,又總是能在下一個地方遇見。
起初窦衎還以為對方是對自己也有點兒意思,舍不得才跟着他。可次數多了他才終于發現,似乎是他倆要去的地方在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