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躺在被子裡，很是沉默了一陣，才伸出手抓住旁邊經紀人的手，小聲地說，“對不起。”

“？？？”

林下愛震驚三連，不可思議，花了半天确定自己聽到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道歉？”

［敦］别過臉，聲音依然很小。她似乎真的很羞愧，原本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像是從破破爛爛的肺部擠出來的、漏風般的音節，“我、我傷人了……”

“那有啥！”退役殺手大手一揮，“隻要沒人傷亡，那就不叫事！”

林下愛心想：【有也不叫事。】

系統語調冷靜：【不要對小孩子把這句話說出來。】

【哦哦。】

林下愛及時把這句話咽了回去，幹脆在床邊坐下來，扳着手指，一字一句地給她數，“按照以往的套路，應該會被定性為什麼超自然現象之類的，至少通緝令不會被擺設在明面上？”她忽然有些不太确定，“隻會在特定的人的手上吧？”

系統道：【我給你們開了認知屏蔽的。不會有通緝令。】

“那就沒事！”林下愛高高興興拍手，“所以現在頂多就是賠款問題啦。嗯，雖然不能大搖大擺的直接去陪床，不過我們應該可以用捐款的名義幫忙重新帶孤兒院的。”

“或許還可以買些床和被子？直接捐贈吃的也是種不錯的選擇……不過果然還是要跟着去看看，可能會很辛苦的，小月下要一起嗎？”

［敦］呆愣愣的，從口中擠出不成調的音節：“啊？”

“總之，這個我們可以過後一起商議！”林下愛揉了揉她的頭，“接下來，是大人來解決的事情哦？”

“——你想看第三個選擇嗎。”

***

平平無奇的橫濱當地的報紙也是如此平平無奇。什麼某某某的高層爆出十八個情人、什麼因為不明原因在高溫天氣無故自爆的店鋪（其實是街頭火拼）、什麼亦或者是街頭大樓驚現幾十具無名屍首（還是街頭火拼的殘留人民碎片）。

相比之下一個平平無奇的孤兒院突發局部地震導緻房梁坍塌這件事情可謂是毫無新意。

唯一值得稱道的可能就是其中的院長原本被現場的記者送入醫院後，連床都沒有躺熱乎，忽然被人一封舉報信告上法庭。

白紙上灑灑洋洋一萬字，寫信人慷慨激昂地從哲學上、精神上、現實上、人文道德上以及社會影響五個方面論證了孤兒院令人發指的落後制度，深刻吐槽了院長的暴力制度對幼兒的身心進行了無與倫比的摧殘，甚至總共一百多個孤兒裡隻有兩三個孩子身上沒有傷疤，大多數孩子都承認自己在孤兒院裡有嚴重的欺淩、身體懲罰、語言暴力，等情況——

最後甚至激情辱罵相關機關：“我不知道你們幹什麼吃的！怎麼就！不管管！！”

院長喜提入獄。因為種種原因，酌情判了十年。他入獄時一句話也沒說，被獄警押入監獄。監獄裡他是豪華單間，有床有被子有枕頭，過得還不錯。他在監獄裡呆了還沒半分鐘，也同樣沒坐熱乎，就聽到有人過來探獄了。

花了“點”錢讓案子加急的林下愛抱着孩子過來探親，對着人腼腆的笑了笑，“Hello。”

鏡子裡的不知名白衣大叔擡起臉，鍋蓋頭下面是一張居然有點年輕的、蒼白而疲憊的死人臉。

［敦］盯着這張臉，張了張嘴，沒能從喉嚨裡發出聲音。

林下愛摸了摸她的頭。

院長沉默良久：“……是你幹的。”

“對。”林下愛不禁露齒笑，大大方方點頭，“順便一提我還花了點錢把原住址推翻了重新蓋了一所，大部分的孤兒都被我打散了重新安排到其他孤兒院了，接下來我們要先去看看孩子們過的好不好。總之就是這樣。”

“…………”

“順便一提小月下想來看你。”對面的人不說話，林下愛不在意。想了想，她從自己口袋裡摸了幾把，把太宰塞到衣服邊緣和口袋裡的竊聽器順手捏碎，才道，“所以我就來了，不是故意來看你的。”

她沒有回案發現場觀看受害者的癖好。

林下愛歎了口氣：“其實我是真的不同意這件事的……你有什麼想對她說的嗎？”

想到那些有病的胎裡素家長，林下愛慈眉善目：“注意措辭哦。”

不然她會敲碎玻璃爬過去扇他兩耳光。

院長慢慢把目光挪到那孩子的臉上，“是敦嗎。”

——多少次、她覺得這個目光冰冷刺骨，令人生懼，像是藏在劉海下的彎刀，輕而易舉就能把她身上的皮肉割開，以此來檢測白骨的無暇。而現在，她輕而易舉地停止了手上的顫抖。［敦］輕聲說：“是的……是我。”

院長靜靜地看着她。

“你長成了一個正直的好孩子了。”

“生日快樂。”他說。

***

林下愛走出來的時候順手接過太宰手裡的棉花糖，還有可樂。是她來的路上買的進去的時候發現帶不進來，于是隻好塞給太宰。包括那幾杯全糖奶茶。太宰治微笑着沉默着看着她，倒是沒有說什麼，一個人用他——哦現在還是她。黑發少女用自己寬厚的臂膀和結實的手臂包圓了，卡着系統檢測的極限範圍貼着門。

系統看着小愛同學毫無負擔的吃着棉花糖，無言地抿了一下嘴，

【……老覺得他會趁機下點毒。】

【？下了嗎？】

系統有些不甘心的檢測了一下：【……沒有。嘶。不對啊，總覺得不對啊。這個太宰實在是、實在是太不太宰治了！】

系統不敢相信的看了一下以前其他宿主的任務記錄，每個人被坑的方式千奇百怪，被刀砍、被槍打、被審訊，為什麼，到這裡就莫名其妙的變成寶寶巴士了！

他怎麼還真的打奶茶了啊？

【因為我既不是可被使喚的‘下屬’，也不是确鑿的‘敵人’？】林下愛一邊吃着棉花糖，一邊繼續往前走，【既然不是手下，那就很難用命令來試探我。不是敵人，搶先一步發起攻會使人處于不利之地。更何況真打起來沒勝算，他不相信房間裡的人就全部的人數。所以比起以上這些，果然還是要再多觀察一會吧？不過感覺他已經看的差不多了，隻是搖擺于可能性間确定而已。】

【但應該暫時不會往世界那方面是假的那方面想。】

林下愛寬慰道：【雖然很大可能有聯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但很多東西都有解釋的餘地啦。他自己也是發現了有些東西是另一個世界的産物，那麼接下來很多東西都可以推到世界不完全融合而誕生的魔女身上——】

【話說上一個魔女為什麼不掉落悲歎之種啊，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系統震驚了很久。

林下愛掰着手指頭，盤算了一下目前的羁絆值和魔女化進度：大多人都跨過了十的羁絆值，太宰更是有了十七的羁絆值，可喜可賀。魔女化進度也在安全的範圍之内，隻要多休息，應該就沒有大問題……

【…………系統你咋不說話！】

【我、我——】系統震撼了許久，久久不言，電子流瞳孔地震。反應過來後，他不禁熱淚盈眶，【你怎麼會突然說出這麼有哲理的一段話……】

【……】林下愛沉默了良久：【我又不是智障啊，我為什麼說不出來。】

她有些不太高興，【我好歹也是過了九年義務教育考上大學的啊。】

“愛醬？”太宰治笑盈盈地呼喚，“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林下愛回答得很爽快：“在想你為什麼不給棉花糖下毒。”

她們現在還在街上，這勁爆的内容居然沒有吸引一個路人轉頭望過來。太宰、原本在猜測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學術交流的太宰又閉上了嘴。總感覺這句話應該是自己的台詞。她停下腳步，林下愛不由得回頭看黑發少女。

聽見太宰悠悠開口，異常沉痛：

“可能是因為，”

“那裡是監獄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