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拿着銀行卡的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她才緩緩收回手，把卡放回包裡，腳步虛浮地回到車上。

元骁的目光緊鎖着杜娟的車，那輛白色寶馬緩緩駛離，一點點沒入縱橫交錯的車道。車輛川流不息，白色車身逐漸混在車道裡，再也分辨不出哪一輛才是杜娟的，元骁才緩緩收回目光，松開了緊握的拳頭。

他的指甲修剪得短而平整，卻仍在掌心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月牙印，伴随着絲絲隐痛。他重重呼氣，胸膛劇烈起伏，試圖平複翻湧的内心，可那股壓抑的情緒，卻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遲遲難以退去。

杜娟，如果你當年在我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來找我一次，我就原諒你了。

“喲，怎麼沒跟你媽一塊兒走啊？”賀舟優哉遊哉地從拐角晃了出來，也不知在拐角貓着偷看多久了，語氣裡帶着不加掩飾的譏諷，好似這場景他早就心裡有數，就等着看笑話呢。

元骁抿着嘴，一聲不吭。賀舟見狀，那冷嘲熱諷更是變本加厲：“又不說話？一見我啞巴了？你真該好好跟你媽取取經，你看她，榮華富貴不就輕輕松松到手了？你但凡多學點兒你媽的手段，至于還在酒吧當服務員，天天看别人臉色過日子？”賀舟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直戳元骁的心窩。

見元骁還不說話，賀舟這下更來勁了，臉上裝出一副誇張的驚訝模樣：“喲，敢情元骁你這麼自命清高呐，看不上這種‘下三濫’手段去享受富貴？怎麼不吭聲啊？怎麼一見到我，話都不會說了？剛剛不還說的挺厲害的麼，還是見到我心懷愧疚說不出口？”

元骁緩緩擡起頭，映入賀舟眼簾的，是一雙通紅的眼睛，裡頭閃着水光，鼻頭也是紅紅的，看着脆弱又無助。

楚楚可憐，這四個字瞬間跳進賀舟的腦海。

元骁周身裹挾着冷意，大步逼近賀舟。兩人面對面，雙眼緊緊鎖定對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對方懦弱的僞裝，“愧疚？我應該對你有什麼愧疚？賀舟，你覺得這麼做很有意思？”元骁開口，聲音清脆卻又透着徹骨的寒意，眸中閃着一抹怒火。

他好不容易遠離武鄉村，遠離從那兒走出來的所有人，，為什麼一定要找上他！為什麼偏要糾纏上他！

不用想也知道，杜娟的出現，背後定是賀舟在搗鬼。

“當然有意思。”賀舟臉上挂着一抹戲谑的笑，伸手輕拍元骁的臉頰，那動作充滿了輕佻與不屑，“小三和她那自命清高的兒子對峙，這麼精彩的戲碼，上哪兒找去？隻可惜，你的反應太平淡了，一點兒看頭都沒有。”

“你簡直無聊至極，别像隻蒼蠅一樣在我面前嗡嗡。”元骁扔下這句話，轉身便要離開。

然而，賀舟卻像個無賴一般，側身一擋，再次攔住了元骁的去路。“怎麼，還在等你的女朋友？”賀舟雙手插兜，“省省吧，那位柴大美女早就跟别人約會去了。你窮得叮當響，誰會瞎了眼看上你啊？也就臉還能看，但你這種寡淡的人在床上沒有激情，比死魚更招人嫌，再好看又有什麼用？”

元骁沒有再理會賀舟的句句諷刺，緊抿着雙唇，徑直從賀舟身邊走過，将那些不堪的言語遠遠抛在身後。

賀舟沒有再攔着元骁，而是輕聲說，“元骁，才是剛剛開始，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賀舟站在原地看着元骁的背影，元骁沒有低着頭，肩膀卻微微塌着，像是被什麼壓得喘不過氣。微風掀起他的衣衫，太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得像一條被遺棄的船。腳步很慢，卻一步也沒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元骁似乎與這個熱鬧喧嘩的城市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格格不入。

回過神的賀舟嗤笑一聲，點了一根煙。

杜娟，那個以一己之力攪得他的世界天翻地覆的女人。

當年，杜娟不顧廉恥成了賀強的情人，整個賀家被攪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甯，家中開始了無盡的争吵。後來，杜娟像是徹底發了瘋，徑直闖入嘉園的别墅，将屋内砸得一片狼藉。賀強也跟着回來，和白秀秀大吵一架，還動起了手，本就身體孱弱的賀奶奶，哪經得起這般刺激，當場氣得暈了過去，被緊急送往醫院。可誰能料到，這一病，奶奶就再也沒能從病床上起來，很快便撒手人寰。

他們帶着奶奶的骨灰回到武鄉村，賀家的院子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隻剩下一片焦黑的廢墟。那曾是奶奶最眷戀的家沒有了。離他家最近的元家院子卻毫發無損，在一片廢墟中顯得格格不入，仿佛在無聲地嘲諷着賀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