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兼職的負擔,元骁隻覺一身輕松,盡管在醫院上夜班依舊辛苦,但心中的壓力開始減輕了許多。
七月初,熾熱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下來,整個城市都被熱浪包裹。學校通知領取畢業證書,元骁懷着幾分感慨與鄭重,站在隊伍中,接過那本承載着五年時光的證書。他低頭看着燙金的字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的學生生涯,就在這一天,正式落下帷幕。元骁将畢業證書小心翼翼地放進斜挎包。
元骁走到醫科大門口的老槐樹下,濃密的枝葉遮擋住了部分陽光,蟬鳴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夏日的樂章。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清甜的氣息萦繞在鼻尖。柴雲打來電話,說要帶姐妹們一起開個畢業派對,邀請他參加。
若是以往,他一定會因為工作賺錢推脫。但此刻,他靜靜地望着校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年輕人的歡聲笑語在耳邊回蕩,那一張張充滿朝氣的臉龐,讓他内心泛起一絲漣漪。他突然覺得,偶爾抛開生活的瑣碎與壓力,偶爾放縱一下也不錯。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不必為生計發愁的夏天。
他的目光落在醫科大的校徽上,有些羨慕柴雲她們能繼續讀研,不為生計發愁。元骁原本也獲得了一個保研名額,但他缺錢放棄了這個機會,他不可能一直受柴教授的資助。
斑駁的樹影如碎金般灑在他的白襯衫上,元骁靜靜地站在樹下,看着遠處三三兩兩拿着畢業證書的校友出校門,有不少家長特意開車過來接,還帶着一捧花,和家長說笑聲在悶熱的空氣中蕩漾。
一輛顯眼的白色寶馬車緩緩停在了校門口,車門打開,一位三十五六歲的女人優雅下車。在校門口四周看了看,視線掠過元骁的那一瞬,她的身軀明顯一頓,又将視線重新定格在樹下元骁的身上。
她的面容與元骁有七分相似,可元骁的溫和中透着冷漠與疏離,而這個女人恰似一朵卷入世俗洪流的小白花,清麗溫柔的氣質中沾染了幾分俗豔。
元骁一眼就認出了車上下來的人是杜娟。看着杜娟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元骁的臉色瞬間緊繃,沒有說話。
杜娟先是把元骁從頭到腳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簡單的白色短袖和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元骁……”杜娟幹巴巴的開口,嗓子發緊。
“這麼多年沒見,都長這麼高了。”杜娟看向面前已然挺拔的兒子,眼中顯露溫柔。她緩緩擡起手,指尖微顫,想要輕輕撫上元骁的臉頰,卻僵在了半空中——元骁側身躲開了。
“你來幹什麼?”元骁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杜娟一怔,嗫嚅着說:“來看看你,就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不用來看我,也不需要你來看我。你應該像我當年沒去打擾你一樣,别來打擾我。“元骁别過頭,避開了杜娟那寫滿委屈的目光。
杜娟僵在原地,神色黯然。她今年四十二歲,平日保養得當,皮膚白皙細膩,幾乎看不到歲月的痕迹,一頭烏發柔順垂肩,身形纖細,身着一襲素色長裙,舉手投足間,透着從容與優雅 ,隻是此刻,這優雅也掩不住滿心的失落。
“當年你怎麼不來找我呢?隻要你來找我,也不需要吃那麼多苦了。”杜娟眼中滿是疼惜,聲音裡帶着絲絲愧疚。
元骁聞言,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你真的希望我去找你嗎?”他直直地看向杜娟,不經意間,餘光瞥見那輛寶馬車裡還坐着一個小女孩,模樣大約五六歲的樣子,正好奇地張望着。
杜娟一下子被問住了,嘴唇微微張合,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兩人就這樣僵持着。
杜娟艱難地開口:“聽說你前些天和賀舟起了沖突,你沒在A市站穩腳跟,别太沖動……”話還沒說完,就被元骁打斷。
“怎麼?”元骁語速急促,“你是心疼賀家那小子被我打了?賀家的人找你告狀了?怎麼,難不成你還想替他們教訓我?你能把我怎麼樣?”
元骁繼續嘲諷道:“這麼多年還沒進賀家的門,也該自我反思下了,現在還不是賀家人就管起賀家事了,以什麼身份管?有什麼資格管?”說着,他的目光又忍不住朝那輛寶馬車掃去,隻見小孩子正把臉緊緊貼在車窗玻璃上,一臉好奇地打量着他們 。
元骁的話像一記重錘,砸得杜娟無言以對,她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模樣楚楚可憐。
杜娟緊咬下唇,強忍着内心翻湧的情緒,深呼吸,顫抖着手從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向元骁,聲音帶着一絲哽咽:“密碼是你的生日,這些就當是我這些年對你的補償,拿着用吧,對自己好一點。”
“不必了。”元骁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語氣冰冷決絕,“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用不着你可憐。以後,也請你别再來打擾我的生活。”說完,他迅速側過身,不願意再看杜娟一眼,垂在腿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因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