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揩揩眼角的淚,道:“你可真是,你真以為你們尼能的小子都是寶?”
曆不說話,笑了笑。
“我陽地又不缺小子!你以為随便過來一個小子就讓我陽地女子要死要活?你也太小瞧我們陽地的女子了。話說回來,你帶來的這幾個後生,有兩個倒長得真很不錯…..你老實說,這次帶這幾個來,是不是為了,為了我們陽地的女子…..”甯且笑且說,“你說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怎麼說。”
甯夫妻二人又是一陣大笑。曆見他們如此,作勢要起身回去睡覺,申忙拉住他,讓他安穩坐着:“玩笑而已,你也當真?”
“讓我說,要麼别領這些年輕小子們出來,既然領出來了,就不要擔心這擔心那,孩子們自有各自的命。何必呢?”甯道。
“這不是趕上這場雨了嗎?要是沒這場雨,換了東西我便領他們回去了,如何會有這些操心。”曆道。
“那你隻能當做這場雨是老天有意如此。”甯向來說話爽快,又慣于當家理事,因此說話間便有些不肯落人下風。
曆沒有說話。他心裡覺得雖然這是無稽之談,卻也不能十分就肯定這場來得這麼早的雨就真沒有些其他意義。
“那你打算怎麼辦?”申問道。
曆用一根木頭在火盆裡挑了挑火:“白天我把我族裡那小子拉回來的路上,想着幹脆不等雨停就把鹽換了,然後把鹽存在你們這裡,我帶着他們沿大河走走。可轉頭一想,這下着雨,天又冷,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萬一生個病更加麻煩。現在也還沒想好到底怎麼辦。”
甯夫妻二人均感到詫異:“你們想往上走?”
“是啊。難得帶他們出來一趟,想領着他們多走走多看看。”
甯夫妻二人沒說話。曆看着他們的神情不對,覺得奇怪。
“倒不是不行……”申斟酌道,“你們要去也行。隻是不要走得太遠。如今我們族裡如今查得嚴,沒有通關木契,被抓住了可不容易再回來。”
曆有些莫名其妙:“為甚突然這麼嚴?”
“上半年有幾個村子串起來鬧事,,不下百人。抓了将近五十人,一直押送到風城去了。”
“為的什麼事?”
“不清楚,說什麼的都有。有說為了田地的,有說為了交糧的,還有說為了村子裡分的東西不均的。拉拉雜雜,搞不清楚。”
這麼聽來都是為了吃飯鬧的矛盾。這幾年曆常來陽地,是以對姜寨的情況有一些了解。
曆道:“你們姜寨富裕,可讓我說,兼顧還是少了點。我不知道别處,就從你們陽地來看,也不乏家無餘糧,屋漏牆破,精神恍惚的人家。連我一個外人見了這種都不免恻然,你們族裡卻聽之任之,也是……”
申沒有說話。甯卻不同意:“說起來,我們自上面遷下來時,哪家哪戶不是一窮二白,全憑一家人手腳并力,吃苦狠幹而活?到了現在,有人房屋連片,有人糧食滿倉。偏偏他們,吃了上頓不顧下頓,日日袖手遊蕩,隻顧扪虱抓癢。人若自己不肯下力做事,隻眼氣别人有的,那活該活不下去。再說了,大家都是憑着一雙手養活家人,他們不肯做,卻讓我們去救濟這種懶人,他們是舒服了,卻又該如何給那些勤快人交代?”
“理是這麼個理,可是人人都想活下去,沒人願意一直過這種日子。你們族裡若不顧及他們,但凡有人真到了活不下去那步,心一狠,不管不顧鬧将起來,一個村子便不得安甯。既然如此,何不就拉他們一把,起碼讓他們活得下去?”
甯冷笑道:“如此說,我們這些勤快良善人反而要受這些破落戶轄制?”
“我不是這個意思…..”
“按我的意思,隻要不差手腳,但凡勤快一點,便不該混到飯都吃不飽的地步。這些破落戶若敢來侵擾,便狠狠打回去,打死不論!自己日子過不好了,便起主意來搶别人的,都不算是一個人!隻與野狗豺狼無差。那便不要客氣,來一個打死一個,來兩個打死一雙!打狠了打痛了,看他們還敢不敢起這種龌龊心思!”甯恨聲道。
曆默然無語:隻要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人心一旦起了野火,不是幾番撲打便可消滅的。
又是一陣風,吹得屋裡人影晃動,仔細聽外面甚至起了嗚咽之聲。夜深了,曆道:“既然如今查這麼嚴,那便算了。下次我再找機會帶他們去。”
申道:“明日我去城裡找人問問,看到底是怎麼個情形。若是太平了,我去給你們要個木契也無妨。”
曆朝他拱拱手,知道他是體諒他們出來一趟不易。便起身回後院了。甯夫妻二人自把剩下的麻搓完。
曆起身回房,他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着屋内昏暗的火盆光,見季翻了一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