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水渠的溝道早已不明顯,漸次變成了在地上亂石雜草之間流淌的溪流。有時雜草遮蔽,連水迹也無法分辨,且顯然他們正走在下坡路上。既是下山,姜珺自然無有喊停的道理,一行人便輾轉騰挪,專意要走到山腳去看一看。一直行到午時,大汗淋漓地一行人才下到山腳。這是一個狹窄的山谷,站在他們站立的位置往下看,山谷底部仍不知多深,樹木之密,幾無落腳之地;左右兩邊,俱是連綿不絕的山峰,滿目蒼綠。
衆人看了一會,姜珺忽然笑道:“八百裡伏牛山,果然名不虛傳。”歇了一會兒腳,衆人開始往上返回。爬到山頂水渠分岔處,日色見黑,他們便又在昨晚歇息的地方露宿了一宿。
第二日早晨,一行人又往回走到那山洞坍塌之處。往下探沒有什麼發現,姜珺便決意往山上探看一番。一共二十四人,三人一組,分作八組。每組相隔百步,以山洞坍塌之地為中心點,上下各分四組,分别往山上查看。姜珺則和曆及季一組,溯來時之路往上探尋,約定下午時分在此山洞處集合。分配完畢,各組人紮緊衣服,提着木棍便開始攀登山壁。
季他們和姜珺一起,一路往上走,一邊仔細查看路上和谷道兩壁,試圖看看當時羽昆和姜環他們是否留下什麼痕迹或遺漏什麼物件。然後一路上行許久,沒有絲毫發現。眼看日已過午,姜珺隻得宣布返回。
他們到時,派出去的人員已回來大半,再等一會,人員便全部到齊。姜珺一一問過,都道沒有任何發現。姜珺皺着眉,顯然很是氣悶:“那麼大幾個人,又是慌亂逃命,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您認為為何會如此?”姜珺轉頭問曆。
曆道:“不是沒有留下痕迹。他們肯定留下了,隻是正值夏季,雨水充沛,植物生長又茂盛,将這些痕迹遮掩了,使我們無法輕易找到。如果是冬季,要找到他們的痕迹就比現在容易得多。”
姜珺看着他帶來的甲士。這些甲士在他麾下久經訓練,可此時滿是目視可見的疲憊和憔悴,加之不習慣于山林之中穿行,凡露出的皮膚,無一不又紅又腫。他隻得命原地駐紮休息。
得姜珺休息的命令後,衆甲士紛紛解開衣服,下到溝渠之中去洗刷。姜珺也下去洗手擦臉,又回到路上休息,隻是不停抓撓皮膚。曆領着季和象在山壁上尋找,轉回來時手中多了幾蓬羽片狀野草。此草洗淨後,在手中揉碎,抹在紅腫皮膚之上,便可消腫鎮痛。
姜珺見那野草揉搓後綠色汁水橫流,很有些猶豫。曆道:“抹上吧,止癢的。我們尼能人進山後每次都抹這個,很有效。”等那群甲士上來,曆又揉了分給他們。那群甲士倒是不計較,紛紛就往臉上手上抹。還有的甲士幹脆自己認清楚後,直接在上去采摘過來在身上抹了厚厚一層。姜珺隻在手上紅腫處塗抹,臉上到底還是沒上藥。
抹過藥到底好很多,連心中堵着的那股燠熱之氣都消散許多,衆甲士都向曆叔道謝。吃飯時,姜珺問曆叔覺得姜環他們會去哪裡?曆叔搖搖頭,道伏牛山太大,他們尼能人所熟悉的也不過他們村後那一片,且當時二人慌亂逃命,具體跑到哪裡,無法推測。
姜珺聞言,一時沒有說話,過了一時,還是問道:“您認為他們若逃進了山林,可有走出來的機會?”
曆叔看着姜珺,眼神中顯然已有答案,但他仍道:“若他們不遇着這山洪,自然可以走得出來。在山中最怕慌亂,一慌便分辨不清方向,隻能亂走。若亂走的話,要想在這山中活下來,極難。”曆叔道。季沉默地啃着餅子。姜珺看着曆,曆叔神色平靜,亦看着他。
“如今,他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姜珺看着深溝對面的密林低聲道。
在這山林之中找不到屍首再正常不過了,可這句話曆到底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