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暮色時分,子昆回來。姨斛召兩姐弟過去,問清姜珺到訪所謂何事。羽昆譏嘲道:“姜珺說二長老頭痛,閉門謝客,所以,讓我們先不必去了。”
頭痛這個借口真是次次用,時時用,常用常新。子昆笑了一聲。羽昆到底沒忍住,冷哼一聲道:“今日真是再次讓我領教了他彎曲人心,陰私幽微的本事!”
她心中憋了半日,終于還是罵了出來。
姨斛卻道:“姜珺回來了,想來這件事如何結束快要有個說法了。”
這些日子裡,三位長老輪番設宴,說來說去,不過是替二長老掩護,請他們體諒二長老失子之情。
體諒姨斛自然是體諒的,可是這件事情很該有個說法。哪怕是二長老一直怨怼,拒不原諒,這也是一個結果。可如今二長老隻管避而不見,将他們晾在這裡,三個長老又再三從中說和,隻弄得人進退不能。饒是姨斛好性,也覺得這是鈍刀子割肉,叫人惱火。
姨斛之言提醒了羽昆,羽昆這才想起為何姜珺今日突然出現,想來是二長老派人叫回的。二長老家中,隻有姜珺和姜環兩個兒子,如今姜環死了,姜珺便成了二長老唯一依靠。羽昆問:“你們在各城門口可看到他回來?”
子昆搖頭道未見。實際上今日一天,他們也是毫無收獲。
羽昆沒有做聲。到今日為止,他們到王城已是第二十八天,子昆領着子弟們日日守在四門,卻一次也沒有見到之前大桐山下見到的那些驢隊。她在東西門内轉來轉去,也沒見着哪家工坊有季所說的黑色帶金點的石頭。與故舊重叙,同樣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是她那些故舊都不知道還是不肯說?還有大桐山出的石塊,從山中出來,沒運到王城來,那又運到哪裡去了?
想想将近一個月都别無所獲,羽昆不由焦躁起來。姨斛道:“耐心。前面這麼多天都等過來了,不差這幾天。”羽昆隻得耐住性子。
姜珺既然不讓他們再登門,羽昆也懶得再去。每日隻在城内宴飲遊樂,羽昆的幾個同學如今都還留在王城之内,嬉鬧玩耍,最是容易。
過了兩日,久不見登門的左禮官忽然來了。原來他是來請姨斛,羽昆和子昆去明台。大母,二長老在明台等候。
二長老的頭又不痛了?羽昆心中冷笑,子昆臉上也露出微嘲之意。唯有姨斛面上不露,請左禮官稍後,他們去換身衣服就走。
明台殿上不止大母和二長老二人,還有一個姜珺。羽昆他們進殿時,伴随母親而坐的姜珺向姨斛行禮。姨斛率領羽昆和子昆向大母行禮,又向二長老行禮,姜珺代母向姨斛仨人回以一禮。
二長老面色仍蒼白冷淡。羽昆他們進來這一時,她連瞧都未曾往這邊瞧過一眼。
羽昆關切道:“二長老的頭痛好些了嗎?這些日子我們數次登門,都不得見您。前兩日侍衛長還特地告知我您頭痛不見客,竟沒想今日卻見着了。”她面帶關懷,殷殷看着二長老。
二長老依然沒有表情。大母是知道這些日子羽昆兩姐弟登門不入的事的,正要替二長老說兩句,姜珺已道:“我母親頭痛并未痊愈,隻是因為事關姜環,因此今日強撐着起來了。”
羽昆看了姜珺一眼,姜珺也看着她,神色未名。羽昆心中冷笑,懶得再與姜珺糾結,轉過了頭。
大母向姨斛道:“今日請你們過來,正為着姜環。想當初,羽昆和姜環二人在我面前辭行,道要結成婚姻,我和二長老心中着實高興。誰知,福禍難料,環兒竟然死在了山中。我一想起他孤零零一個葬在山中,心中便難過,更何況二長老這個做母親的。死者不可追。人亡在山中,我們無力施救,但是他的身後事,我們總能為他稍做一二。因此,今日請二公主過來,便是想請二公主領着往伏牛山走一趟,找到姜環的墳茔,将他的骸骨遷回來,好歹讓他受個祭祀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