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地牢,小蘿抱膝縮在角落裡。
明天就要被帶去大殿面見地下城那位将軍。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晚,每每一想,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悶着頭不肯擡起來。
本就在月照城裡做過妖奴,她知道妖奴一旦犯了錯,會是什麼下場。
“他們為什麼……”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他們為什麼都幫着那個人說話?”
桑小北輕撫着小蘿後背,歎了口氣。白天他都看見了,那賊喊捉賊的老妖,還有後面跟着颠倒是非嚷嚷起哄的那些妖,他們頸側都露着一模一樣的圖騰印記,顯然是同族。
倒是他和小蘿,都是外來者,在妖域裡根本沒有自己的同族照應。
更别提冉姐姐了,連妖都不是。
“不,我不要……”
突然,小蘿不知哪根神經倏地繃緊,一把握住桑小北的手驚恐望着他,“小北哥哥,你……你說我還能活嗎?他們會把我怎麼樣?鞭笞?淩遲?喂毒?腰斬?還是要……”
“不會,不會的!”
小蘿的話刺激到了桑小北。
他趕緊抱住她,打斷她這些惶惶的猜測——他聽不得這些,更見不得小蘿含冤被這些人折磨緻死。
“沒事的小蘿。”
江冉冉捋了捋她後背安撫,“我跟小北在呢,有事也落不到你頭上。”
“吱呀——”
不遠處另一間牢房門被打開,應該是有守衛來,三人立刻噤聲。
“你的消息我已經告訴将軍了。”
是地牢守衛的聲音,應該是給那牢房裡的妖奴說的,“将軍說了,你的消息還算有用,作為給你的報酬,大将軍說可以把你調離妖奴場,明早,你就能去前營當侍衛了。”
撲通一聲。
那人好像是給守衛跪下了。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三人在這邊隔牆靜聽。
忽地又聽哐當一聲響,守衛者撂了個盆子在地上,“吃吧,多吃點兒,将軍賞你的,吃飽了明兒才好當差。”
“多謝将軍!”
那人狼吞虎咽往嘴裡塞了起來,“小的全族以後都聽大人您的。”
“行了,别奉承了。”
守衛似乎頗為滿意地哼哼笑了兩聲,“我說過,大将軍隻留對他有用的人,所以想在這兒活命就得拿出誠意,讓大将軍知道養你這條狗是會幫他看家,還是能替他咬人。”
哐啷一陣響,守衛鎖上門走了。
·
翌日早,地下城大殿。
江冉冉被一左一右兩個侍衛押着,忍着傷痛踉踉跄跄往大殿裡走。
小蘿是犯事者,桑小北因為昨天沖上去替小蘿說了話,一早便和小蘿一起,先被帶去大殿問罪了。
而就在剛才。
突然有侍衛來地牢提審江冉冉,說是正在被審問的小蘿有事找她。
應該是要她去幫忙作個證吧。
她心想。
盡管表面上安慰着小蘿讓她放心,可江冉冉心裡清楚,他們三個現在隻是命如草芥的妖奴,死不足惜。這種事一旦落到頭上,多少張嘴都難說清。
眼下隻能硬碰硬。
沒做過的事咬死不承認。
再不濟,她還有望虛玉在身上,高低也算個能跟那将軍談交易的籌碼。
“啊……”
大殿正中央,兩個侍衛朝前猛一甩手将她撂到地上,她摔了個狗啃泥。
“冉姐姐!”
桑小北就在旁邊,見狀趕緊過來扶她起來,“沒事吧冉姐姐?”
“沒事沒事。”江冉冉捂着摔疼的傷口站起來,四下看了眼。
這裡是地下城,這方所謂的大殿,應該是某個在自然形成基礎上又經人工開鑿的大地穴,上下四方皆是烏黑锃亮的硬岩,岩壁一圈燃着火把,室内陳設倒像極了古代宮殿。
壓抑的氣味能用鼻子聞到。
那位大将軍就坐在正前方高處主座上,下方站着左右兩列妖兵副将。
隻是這大将軍怎麼看着格外眼熟?——江冉冉搜羅記憶,一時竟想不起來這人究竟像誰。
“你要找的人來了。”
那将軍在王座上遠遠看着小蘿,說話像毒蛇吐信子,字字如緩緩流出的毒液,聽得江冉冉渾身毛孔倏地縮緊。
“你不是有重要的事麼?”
“說來聽聽。”
“不是小蘿,你……”桑小北湊近小蘿身邊,拽了拽她袖口暗暗道,“你幹嘛找冉姐姐來呀,她跟……”
“我要揭發!”
小蘿突然一字一頓大聲吐出四個字,硬生生打斷了桑小北,同時擡手指向江冉冉,眼神裡竟藏着淩厲的恨意,“這個人,她身上不僅有魇教主妖魂,還偷藏神物望虛玉!”
“小蘿你!”
桑小北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一把抓過小蘿将她轉向自己,沖她大喊:
“你瘋了小蘿?”
“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江冉冉隻覺腦子嗡一聲爆炸般的巨響,神志被清空,周圍所有全都化作空白渺茫的虛空,腳下地面斷裂。
失重般墜落無底深淵。
眼尾突然有些濕熱,她皺起眉,漸漸模糊的目光不自覺轉向小蘿。
她叫她來……
就隻是為了說這件事麼?
“你為什麼要背叛冉姐姐啊?”
模糊視線裡。
桑小北和小蘿還在争執。
下秒,卻見小蘿一把推開桑小北,冷冷斜瞥着側跌在地上的他。
厭棄嫌惡的眼神仿佛地上躺的不是桑小北,而是一團惡心穢物。
桑小北手肘勉強支起半個身體,擡眸望着小蘿,無力地搖了搖頭,“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沒保護好你,帶你一起逃出月照城,你想怎樣對我都行,但你不能對不起冉姐姐!”
“冉姐姐?”
小蘿嗤笑,“那是你的冉姐姐,又不是我的,她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你……”
桑小北手撐着地往後挪了挪,與小蘿拉開些距離,“你是小蘿嗎?”
他閉眼猛甩幾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