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她怕萬一真的信了,到頭來卻發現小北隻是為了安慰她才這麼說的,那豈不是痛上加痛,墜入更深更苦的絕望。
“算了小北,我知道咱出不去。”
她沒力氣挪動身子,隻能吊着口氣勸小北别再試着扶她起來了,沒用的。
“我沒騙你姐,”可桑小北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扶着她的後背小心翼翼将她上半身慢慢擡起來,“我知道我碰你你會疼,但你忍一下,我背着你,我們一起逃出去。”
盡管動作足夠輕緩細微,可還是動到了後腰血肉模糊的傷口。
她咬牙悶哼了聲。
可是啊……
逃出去了又如何?就她現在這樣,逃出去也隻是換個地方等死罷了。
倏一陣劇痛差點奪走她最後一絲意識。過了會兒,再努力睜開眼時,桑小北已經背着她,踉踉跄跄鑽進了一條昏黑幽邃的地道,這裡很悶,也很窄,身體被兩側牆壁擠壓着。
地道坑坑窪窪。
桑小北隻能努力保持平衡,防止動靜太大,又弄疼江冉冉的傷口。
“小北。”
“嗯?怎麼了姐?”
“你身上……怎麼這麼燙啊?”
桑小北嗐了聲,“打地洞太熱,出汗出的,沒事兒。出去晾涼就好了。”
“你不是生病了吧?”
“哪有!”桑小北要強道,“我說我從小到大都沒生過病,你信嗎姐?”
“信,我信。”
地道比地牢還要昏暗,可她卻莫名覺得安心,仿佛這條狹窄幽邃的地道是一方小世界,與外界隔絕,世界裡隻有她和小北兩人,沒有外面那些傷害,沒有命運那些詛咒。
她輕合上眼,不再出聲,于颠簸中安然昏睡,感覺着過了很久很久……
“不對,小北。”
臉頰上愈發明顯的燙意驚醒了她。
“你怎麼越來越熱了?”
“你停下。”
“這麼一直跑着,可不就越來越熱嘛姐,”桑小北還是無所謂的語氣,“我本來就愛出汗,地道裡本來就悶,等會兒出去就涼快了,你看前面那點光,咱馬上就能跑出去了。”
可他身上熱得分明不正常,不像運動發汗皮膚散熱,倒像是有團火在他身體裡越燒越旺。
江冉冉努力睜着眼。
可昏沉的意識使得上眼皮像綁了塊石頭般沉重,不停地垂下,視線隻能在模糊與聚焦的切換中勉強視物。
被桑小北背着,這個狀态,她視野裡唯一能看到的隻有他的後脖頸。
“不行……”
“你……你别跑了,放我下來!”
不看不知道,桑小北後頸皮膚此刻竟如被鐵烙過般紅熱,汗水淋淋,毛孔擴張,散出的熱氣像沸水冒出的蒸汽般灼燙,似乎過不了多久,整塊皮膚就會在沸騰裡融化。
“你到底怎麼了?”
“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小北!”
見桑小北還是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江冉冉開始主動用力把胳膊往後撤,想脫開桑小北,可被桑小北察覺到之後反而被他抓得更緊了,他牢牢地将她的胳膊锢在自己肩前。
任何一毫動靜都會牽扯到傷口,眼下,她更是無力掙開桑小北了。
很快。
桑小北喘氣聲由輕微開始變強。
剛開始隻有脖子是燙的。
慢慢地,江冉冉感覺到他後背也開始發燙,手也開始發燙,熱汗透出裡衣浸濕外套,灼氣嗞嗞冒出毛孔,好像整個人馬上就要被蒸化成一灘水。
可他依舊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背着江冉冉,沖向視線盡頭那一點微亮。
……
豁然一絲清涼空氣被她吸入肺腑。
這一瞬,空間的壓迫感與窒息的悶熱感忽一下子盡數煙消雲散。
“冉姐姐,我們,……”
一口氣闖出地道重見天光,桑小北已經喘得說不出連貫的話,可逃出至暗囚籠,如獲新生,他高興得忍不住不跟江冉冉宣布這個好消息,“我們,終于……逃……逃出,來了。”
江冉冉聽到了桑小北的話,感覺到他放緩了腳步,他身上繃緊的肌肉也慢慢軟散下來。
“嗯?出來了?”
“我們真的……逃,逃出來了?”
這一路奔波直到現在,江冉冉都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甚至覺得這不過是死亡前一刻彌留之際的幻覺,她沒有叫醒自己,也隻是因為貪戀這場逃出生天的美夢罷了。
地道裡黑暗漫長得似真似幻,她半昏半醒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以至于此刻她不敢睜眼,她怕睜開眼又是那方囚籠,怕剛才所有的逃亡、颠簸,都是她假想出來的。
“真的冉姐姐,不是夢!”
桑小北氣息漸漸恢複平靜,可身上的灼熱半點未退,甚至仍在加劇。
“小北,你跟我說實話,你……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可别吓我。”
散沙般的意識還難以收攏。
江冉冉沒有足夠的精力去猜測桑小北到底怎麼了,隻能以這種很被動的方式一遍遍問,等他回答。
可桑小北卻直接避開了她的問話。
“我們先去找宸哥。”
桑小北背着她,在夜色下輕微颠搖着慢悠悠往前走,邊走邊說,“找到宸哥,再想辦法解開冉姐姐你這條項鍊,之後,再找到害了肖昱哥的兇手,報了仇,我們就回家。”
說到這,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繼續想接下來的計劃。
“回去之後,我還繼續看着我那小破古董店,你和宸哥嘛,就,就選個良辰吉日——啊!”
“怎……怎麼了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