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師的藥囊補好了嗎?”她接過碗,卻沒急着喝。阿禾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個紙包:
“用松香混着麻線封的口,他說比原先還結實。不過……”
阿禾壓低聲音,
“他剛才偷翻了陳老的藥簍,被陳老追着罵‘江湖郎中亂搗鼓’。”
姜清芷忍不住笑了,這一笑,倒讓緊繃的神經松快了些。
她低頭吹着姜湯,看水面映出自己微蹙的眉頭——自父親死後,她多久沒這樣笑過了?
記憶裡上一次笑,還是在姜府的梨花樹下,父親教她用花瓣釀蜜,說“甜能化苦,苦後回甘”。
喝完姜湯,衆人再度啟程。行至巳時,前方忽然出現大片枯黃的蘆葦蕩。
林醫師勒住馬,指着遠處隐約可見的土丘:
“那就是鬼哭灘的邊緣了。若按地圖走,得從蘆葦蕩中間穿過去,但……”
他捏緊缰繩,
“我聽說前年有商隊誤入,整隊人馬都陷在泥裡,連骨頭都沒剩下。”
陳老卻策馬上前,從竹簍裡摸出根三尺長的竹竿:
“跟緊我。當年七皇子過沼澤,就是用竹竿探路。記住了,看見開着紫色小花的地方,千萬繞開——那是‘吞人草’,根下全是淤泥。”
姜清芷握緊了馬缰,示意死士們散開成扇形,每隔十步便插一面小旗做标記。
陳老在前頭用竹竿敲打蘆葦,“咚咚”聲驚起幾隻灰鶴,撲棱着翅膀掠過衆人頭頂,驚得馬匹不安地踏蹄。
“穩住!”
姜清芷低喝一聲,伸手按住自己坐騎的脖頸。
忽然,她聽見左側傳來“噗通”一聲——是阿禾的馬前蹄陷進了泥裡。
阿禾慌忙下馬,卻見泥漿迅速漫過馬腿,那畜生發出悲鳴,眼裡滿是恐懼。
“别慌!”
林醫師迅速從腰間扯下繩索,抛給阿禾,
“繞住馬腹,咱們一起拉!”
衆人立刻聚攏,姜清芷攥緊繩索喊起号子,
“一、二!”
泥漿翻湧着,散發出腐臭的氣息,衆人連拉三次,才将馬從泥沼裡拖出來。
那馬渾身沾滿黑泥,腿上還劃了道口子,陳老立刻上前撒金瘡藥,用布條裹緊。
“繼續走。”
姜清芷抹去額角的汗,聲音裡沒有半分遲疑。
她知道,在這鬼哭灘裡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衆人踩着陳老探出的路,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像是在與死神擦肩。
申時末,蘆葦蕩終于到了盡頭。衆人跌坐在堅實的土地上,累得幾乎說不出話。
陳老忽然指着遠處的山坳,聲音裡帶着欣喜:
“瞧那兒!是炊煙!”
姜清芷擡頭望去,隻見幾縷淡青色的煙從山坳裡升起,在灰藍色的天幕下顯得格外溫暖。
“可能是獵戶的村子。”
林醫師掙紮着起身,
“或許能讨些水喝,修整一下。”
姜清芷點頭,示意死士們先警戒,自己則帶着陳老和林醫師朝村子走去。
走近才發現,所謂“村子”不過是幾間破舊的茅草屋,牆壁開裂,屋頂的茅草也殘缺不全。
一個衣衫褴褛的老婦人坐在門口,懷裡抱着個面黃肌瘦的孩子。
看見生人,孩子吓得往老婦人懷裡縮,老婦人則警惕地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