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墨言把玩這手裡的箭羽,一個新兵們忽然指着他的箭杆,
“墨公子您刻的是什麼?”
墨言舉起箭杆,火光中“護”字的刻痕還帶着新鮮的木屑。
“這是告知我的一個字。”他望向姜清芷忙碌的方向,
“小姐說,‘護’字拆開,就是‘手’和‘戶’——用手守住家門,就是護。”
劉勇忽然拍着大腿站起來:
“都聽見了?以後咱們狼頭營的箭杆上,都給老子刻個‘護’字!等哪天把黑羽軍打回老家,老子要讓他們看見這字就發抖!”
新兵們歡呼着散開,去搜羅樹枝刻字。墨言走到姜清芷身邊,替她接過一半棉甲:
“我幫您分發給傷兵吧。”
她擡頭看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箭杆上,嘴角揚起半分:
“刻得不錯。以後每打一場勝仗,就多刻一道痕——直到刻滿整支箭。”
營外傳來戰馬的嘶鳴,東方的天幕已泛起灰藍。
墨言跟着她走過一間間營帳,傷兵們接過棉甲時,有人輕聲說“謝謝”,有人摸出珍藏的果幹塞給他們。
姜清芷把果幹分給最年幼的傷兵,轉頭對墨言輕聲道:
“你看,這就是‘護’的意義。”
黎明前的風帶着寒氣,墨言卻覺得掌心發燙。
他忽然明白,當姜清芷說“最好的将軍”時,指的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統帥,而是能記得每個士兵的名字、能為傷兵留一塊果幹、能在星夜裡替同伴掖好披風的人。
遠處,劉勇正追着新兵們收走偷偷藏起來的酒壺,罵聲裡帶着不加掩飾的關切。
墨言摸出青銅箭镞,在第二支箭杆上刻下“家”字——這次刻得更深,仿佛要把營中的燈火、鼾聲、甚至姜清芷身上的藥香,都刻進這道痕裡。
天色漸明,姜清芷指着地平線處的微光:“那是啟明星。”
墨言望着那顆漸漸被晨光淹沒的星星,忽然懂得真正的“将軍星”從不閃耀在夜空,而是燃燒在每個人心裡——像營中的篝火,像手中的箭,像此刻身邊人眼中的光。
“走吧。”
姜清芷抱起最後一床棉甲,
“試完弩機後,帶你去看我新種的紫蘇。等秋天收了,能給弟兄們泡整整十壇驅蚊酒。”
墨言點頭,跟着她走向晨光。
他知道,在這片被戰火炙烤的土地上,總有一些東西比勝利更重要——比如此刻沾着露水的棉甲。
比如刻着“護”與“家”的箭杆,比如當黎明來臨時,能和同伴并肩站在營牆上,看啟明星漸漸隐去,而人間的煙火,正袅袅升起。
晨光浸透營牆時,姜清芷領着墨言走進軍械庫。
劉勇早已等在那裡,正對着新鑄成的連環弩愛不釋手,油漬斑斑的手掌在弩機上拍得“砰砰”響:
“瞧見沒?這玩意兒能連發三支毒箭,射程比老子的大刀還遠兩丈!”
“小心别震斷弦。”
姜清芷遞過一卷牛筋繩,目光掃過弩機上的雕花——竟是狼頭銜着藥草的圖案。
墨言伸手觸碰弩身,發現木質紋理間填滿了防潮的蜂蠟,顯然經過無數次打磨。
“你來試試。”劉勇把弩塞到墨言懷裡,
“就瞄準對面那棵歪脖子樹!”
墨言半蹲下身,按照姜清芷教的手勢扣住扳機。
連環弩比尋常短弓重了許多,卻在肩窩處設計了緩沖的軟墊,恰好貼合他的身形。
他屏住呼吸,準星對準樹幹上的疤痕——那是去年黑羽軍射來的流箭留下的印記。
“嗖——”第一支箭破空而出,正中疤痕中心。
劉勇吹了聲口哨,第二支箭已跟着射出,擦着樹皮釘進旁邊的土堆。
第三支箭卻在這時卡住,墨言皺眉查看,發現弩槽裡卡着塊細小的木屑。
“是我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