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芷擡手虛扶,指腹不着痕迹地撫過石案上擺放的青瓷茶盞。
小桃立刻會意,将沸水注入盞中,碧色茶葉在氤氲熱氣裡緩緩舒展,清甜茶香混着雨後泥土氣息漫開。
顧逸塵垂眸望着杯中沉浮的茶葉,忽然輕笑:
“蒙頂甘露配冰裂紋盞,小姐好雅興。”
他端起茶盞輕抿,喉結微動咽下茶湯,
“隻是這茶性極寒,小姐近日思慮過重,飲多了怕是傷胃。”
姜清芷指尖一頓,随即掩唇笑道:
“還是顧夫子心細。”
她将茶盞推近幾分,見對方再次端起飲盡,才繼續道,
“我有意将這學堂開到各州府去。汴京學風雖盛,可西北流民聚居之地、江南商賈雲集之所,更該有讀書聲。”
顧逸塵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望着遠處正在修繕的鐘樓:
“若論治學嚴謹,應天府的沈明遠可擔山長之位;要說因材施教,蜀中唐硯秋收流民子弟入書院的法子,倒是值得借鑒......”
他忽然擡眼,目光與姜清芷相撞,
“隻是開辦學堂非比尋常,小姐可備好了銀錢、選址,還有......”
“還有能擋住各方刁難的人手。”
姜清芷接話時,窗外忽有麻雀撲棱棱掠過,驚落檐角幾滴雨水,
“所以才要請顧夫子舉薦賢才。這天下之大,總有些夫子,不甘讓學問困在故紙堆裡。”
顧逸塵聞言,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杯盞上冰裂的紋路,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
“小姐既有這般宏願,逸塵自當竭盡全力。隻是辦學之路艱難,各州府風土人情不同,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舉薦之人不僅要學識淵博,更需有應變之能。”
他放下茶盞,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的名冊,輕輕展開:
“這是我這些年遊曆各地結識的賢才,其中有位叫蘇硯秋的女子,原是江南才女,因不滿家中包辦婚姻離家,如今在江州辦了個女學,頗有名聲。”
“她若肯來相助,定能将女子學堂的章程打理得井井有條。”
姜清芷接過名冊,目光在上面掃過,忽而眼前一亮:
“這位‘鐵面判官’陸承淵倒是有趣,聽聞他在滄州講學,敢當堂駁斥州官之子,還因此被刁難?”
顧逸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正是此人。陸夫子為人剛正不阿,雖因此得罪權貴,卻也在民間威望極高。”
“若能請他坐鎮西北分學堂,既能震懾宵小,又能讓寒門子弟安心求學。”
“好!”
姜清芷将名冊重重拍在石案上,眼中閃爍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煩請顧夫子修書幾封,替我向這些賢才發出邀約。至于銀錢、選址,我自會安排妥當。不過......”
她話鋒一轉,神色突然凝重起來,
“林相一黨怕是不會坐視我們壯大,辦學之事還需隐秘行事。”
顧逸塵點頭,伸手取過案上的狼毫,筆尖在墨硯中飽蘸濃墨:
“小姐放心,我會讓書信私下傳遞。隻是各州府的地頭蛇,還需小姐提前謀劃應對之策。”
姜清芷目光堅定,神色沉穩地說道:
“行,到時候我會去打探清楚,知府那邊我也會想辦法打點。如今局勢複雜,每一步都得小心謹慎。”
她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又道,
“這過程中可能會有諸多阻礙,還望顧先生能在聯絡賢才一事上多費心,早日把人聯系上。咱們辦學之事,宜早不宜遲。”
顧逸塵鄭重地拱手應道:
“小姐放心,逸塵定當全力以赴。這些賢才皆是心懷大義之人,隻要他們知曉小姐辦學的宏願,想必會願意伸出援手。”
姜清芷輕輕點頭,望向窗外那一片花朵,眼神中透着決然:
“此次辦學,不僅是為了給那些孩子一個讀書的機會,更是要在這亂世中種下希望的種子。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我們都要走下去。”
顧逸塵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也湧起一股豪情:
“小姐有此壯志,逸塵願追随左右,助小姐達成心願。”